宽敞的大厅中,静穆的气氛缓缓流淌。一妙体春衫半露的女子跪立在地,面含讥诮。周围一众沉凝的锦衣侍卫却如人俑般面无表情,而最前方一少年面向窗外,平静的脸庞下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愠怒……
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若是拿到现代来,定然是一副充满着静态矛盾的完美雕塑作品。
然而,这幅作品里的雕塑毕竟不是泥石之物。人类本能而炽烈的情感,他们不但拥有而且丰富,只因巨大的反转,让他们才有些措手不及。
下一刻,没有人可以想到,在他们反应过来后,将会出现怎样所料不及的变故。
马权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一刀杀了刁秀云的冲动。他也只是一个常人,拥有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挫败感,同样,这样的挫败感完全足够使他将其迁怒与刁秀云身上。
幸好,就在马权感觉自己已经压制不住胸中怒火的时候,窗外一道人影的出现,使得他胸中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大半:花娘扭着腰,款摆而来,那张精致得根本看不出年岁的脸庞,一如既往带着骄傲和妩媚的笑容。
就是那样的笑容,阻止了马权由人变成兽人。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有些人,的确天生就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场,可以让人心甘情愿为之折服。
由于花娘的闪亮,马权一时竟没发现,流火这颗同样闪耀的星星竟然也随着一块归来。刚入门,流火便阴沉着脸道:“马…齐王,没有发现寒风的踪影,他似乎……”
“似乎未卜先知提前逃匿了,对吧?”马权笑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就向花娘身旁走去,指着刁秀云说道:“我已从她口中套出了杀害父亲的真凶,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安平无俦。”
花娘秀眉轻皱,她还不知道安平无俦这个人,待十分有眼色的单烁枫将其解说完毕后。花娘才微微点了点头,开口向端木思明吩咐道:“去查一查,安平无俦何时纳了一房貌美如花的小妾。若是没有,与我查出他可有什么解语红颜之类的人物。”
端木思明根本不清楚花娘的身份,听花娘这般吩咐,目光顿时投向了马权身上。马权巡视了一番厅内众人,叹了口气道:“就按她说的去办,身为绝情谷的圣女,她知道的比我们要多得多……”
“绝情谷圣女?!”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大厅中央
的刁秀云,也猛然将目光看向了花娘:“你就是上任叛离绝情谷的圣女?如此说来,那他……和你,你们是?……”
众人这时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马权和花娘身上,单烁枫更是狠狠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师傅,这,这位竟…是您的娘亲,我的师奶奶?”
“不错,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马权闻言更是苦笑不已,一把搂住花娘的肩膀,两人默契十足地微调了一下身姿,立时就如同一对儿姐弟:“可她的确是我失散多年、那位文武双全的娘亲。文可骂得我无法还口,武能揍得我遍地找牙,仅凭这一条,就完全错不了……”
端木思明一听这话,再不犹豫,拎着单烁枫就向外走。还没反应过来的单烁枫顿时哇哇大叫:“总,总务,您拉上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让你帮我一起打探下。”端木思明办事很有效率,擒着单烁枫就如擒这一只老母鸡,便走便解释道:“我们暗影的消息渠道,全要归功于隐组,也就是张子攀那类家伙。可你知道,隐组的情报来源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通过地域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直接与百姓打交道的人物。这里是海西,安平无俦也在此打尖,那殿下手中的洪兴社团就是最好的探子。安平无俦在海西与什么人来往,瞒得过谁也瞒不过那些泼皮无赖的眼睛。这些泼皮无赖城狐社鼠,活跃在酒楼茶馆妓院,挖门盗洞包打听,谁家婆娘养汉、谁家男人包娼这样的私.密事也休想避过他们耳目。”
“有了这些耳目,我们暗影才仿佛长了千手千眼,将无数的讯息集中到面前来。最终如一只趴在大网中央的蜘蛛,想要探听的猎物,便会渐渐进入了我们的视线……”话到这里,端木思明的声音已渐渐飘渺起来:“小子,暗影里的门道儿还多着呢,你现在就随我多学几手儿吧……”
“哈,果然不愧是朝廷的爪牙,这一手儿实在漂亮。”花娘慵懒地摇了摇手中折扇,也不知是在褒奖暗影还是随意评价一番。目光终于落到刁秀云身上后,她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转头向马权问道:“她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还留着她作何?”
马权一听这话,心头那个气啊:刚夸完自己老娘文武双全,怎么这时一下就犯起了糊涂?不错,自己的确已经不愿留着这刁
秀云,可问题是,不见得刁秀云这满脑子都是自己如何超凡脱俗的家伙会想到这点啊……
自己留着她,还想打听她今日到底为何要毒杀大雍皇帝,授何人的指使,之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您老一句话挑明自己要结果了人家,人家还怎么会开口?
“用不着那么麻烦。”花娘丝毫不理马权的幽怨,霸气十足说道:“绝情谷百年来都是那副德行,这些东西,你问我便可。”
“真的?”马权和花娘一问一答,完全将刁秀云当成了空气。
“花千月!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刁秀云这时感觉自己的肺都被气炸了,自己苦心隐忍了十余年,一直将海西之人视为蠢物。可今日,她发现自己所有的骄傲和智慧,在这些人面前被当成了笑话,实在令她忍无可忍!
她不在乎自己即将死去,却一丝一毫都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目中无人?”花娘用折扇轻轻插入刁秀云的青衫当中,撩了撩看了一眼后道:“恐怕将天下人都当做傻子的人只有你自己吧?至少,我现在就可以说,你这次行动,其实根本没有受到绝情谷的指派,而是你一厢情愿,想如我一般混入大雍后宫吧?”
“你?……”刁秀云神情突变,这一次,完全是被戳破真言的惊愕和惶恐。
“那樽颠龙倒凤鸳鸯壶里的酒,应该不是杀人的毒酒,而只是令人轻微中毒的酒液吧?”花娘摇了摇扇子,有些百无聊赖地向马权解释道:“放心,这蠢丫头只是想在毒翻那新皇,随后再自作聪明拿出解药来,借此进入大雍后宫……”
一听这个,马权顿时感觉浑身都不好了:“这也能行?”
“按说是可以行的,不过,这蠢丫头用来,除了自取其辱之外,就没什么效果了。”花娘拍了拍刁秀云的脸,无不讥讽地说道:“丫头,记住,下辈子想用老娘用过的这一招,先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保住。别以为绝情谷那些蒙混的手法,真的能让你逃过那些老太监的眼睛……”
“您用过的招术?”马权脑子一下有些大:“娘亲,你不会就是这样认识了爹吧?”
“废话,若不如此,你这家伙从哪里来?难不成,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花娘说罢摇着腰肢就此离去,只留下一群被她外露霸气震傻的暗影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