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情况了?”一片夜色之中,秦轲把目光从远方熙攘的灯火中收回来,低声对着虎问道。
显然这一次的虎做了不少准备,不但在上身披上了一件军中的盔甲,腰间除了一把常备的手弩之外,还挂上了短镖、匕首、毒药、勾爪、绳索之外,就连用以干扰战马的拒马都有。
单单是从这一点看,宫武就绝不是什么易于的对手,至少在校事府的案卷之中,这个宫武曾经隶属于高长恭出征唐国的八千青州鬼骑之一,仅平荣山一战,一把长刀便斩下了唐国四名小宗师的头颅。
虎虽然修为已至小宗师,但和秦轲一样,还只是初涉,而小宗师与小宗师之间差别十分巨大,多留心准备充分一些总是对的。
“已经进去一个半时辰了。”虎搓了搓自己的手,在掌心哈了一口气,随后握住刀柄道:“线报说,他一人出府,并没有任何人随行,而且一路几乎马不停蹄地到了这里,想必是准备和什么重要的人接头聚会。”
什么重要的人,虎不知道,但他认为只要一旦破开这道门,许多答案自然能浮出水面。
这是一间看上去冷冷清清的铺子,牌匾上的油漆剥落,只能歪歪扭扭地显现出“汤记杂货”的字样,这条街上行人本不多,一看到这铺子四周排列整齐的十八名校事府探子,更是纷纷吓得赶忙绕道。
不过,虎思虑周密,除了这十八人之外,他还安排了其他人把守整条街道,这些人走出不远依然会被校事府的探子们暂时扣押,从而避免不轨之徒浑水摸鱼,引发什么变故。
“三个小宗师,三个气血第三重,五个第二重,剩下的全是第一重,这已是我临时能调拨的极限了,只是……不知道宫武是否还留有后手。”虎低低地说了一声,随后就准备开始破门。
其实校事府的武力机构并不算特别强大,更多突出的是一个“勘察”能力,当真正需要调动大量武力的时候,都会有人传递信号到巡防建邺的雷军,以军队之威对抗可预见的危险。
不过怎么想,三名小宗师,算上秦轲已经是四名,加之校事府的人平日里都有训练应对高手的合击术,想来这城中已经没有什么势力可以战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即将行动,秦轲感觉胸膛中热血在无声之中翻动,一只手也握紧了菩萨剑的剑柄。
“破!”
随着虎一声低喝,他的脚已经狠狠地抬了起来并且带着全身力量踹到了那道朴素的门扉上,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那座门扉竟出乎意料的坚固,反震回来的力量十分强大,竟然让虎这样的人都倒退了半步。
不过大门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战斗之中,前排的四名校事府盾兵身穿铁甲,手中举着半人高的铁盾当先冲了进去,只听见叮叮当当的几声响,地上多出了好几支弩箭。
而校事府后排的探子也不甘示弱,随着他们避开第一波的弩箭之后,同样直起腰来,从同僚的肩膀后方对着前方扣动扳机,随着嗤嗤几声之后,对面顿时响起痛呼。
校事府配备的弩,力量其大,足以射伤小宗师以下的没有专门锤炼过体魄的高手,只是装填缓慢,因此他们射完一轮,就顺势扔掉了弩,抽出腰间的钢刀开始发起突击。
一时间,整个杂货铺内鸡飞狗跳,搏杀声响彻整条街道,向着楼上楼下两个方向同时发起的攻击迅猛无比,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杂货铺里的人就已经倒下了三四人。
秦轲缩在盾兵的后方,和另外三个小宗师一样,并不急于出手,只是在有限的距离之下会刺出一剑,力求把人杀伤而不杀死,也同样是留着力量准备好接下来的战斗。
“留活口!”虎大声地怒吼,他看见一名校事府探子因为受伤而发起了怒,不断地拿着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地对着地上人挥砍,血肉不断地向着四面飙飞,只能是一脚踹了过去,把自己人直接踹翻在货架上,咔咔声之后,货架轰然碎裂。
“上楼!”秦轲同样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没有时间顾及,只是和身旁另外两名同为侦缉尉的小宗师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后同时跃出阵列,像是一阵暴风一般直上楼层。
这间杂货铺很大,格局也一点不像是贩卖一大堆大大小小物件的地方,倒像是一个堆放货物的铺子,而秦轲只是一脚踏在楼梯转角的货物上,整个人就迅捷地冲进了二楼。
校事府的人紧随其后,盾兵抵挡着楼上砍下来的刀斧,同时也咆哮着刺出手中的钢刀,一名校事府的盾兵被一人直接撞得从楼层上摔倒,随后“扑通扑通”一股脑地从楼上翻滚下去,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也在不断地争夺着压在对方身体上的力量。
遗憾的是,这并不是青楼,不会有什么香艳,两人都是用尽了全力,同时那名杂货铺的敌人在发现手中的剑已经脱落之后,果断地抽出匕首,直接刺入盾兵的肩膀。
“嘶……”盾兵龇牙咧嘴地发出痛呼,同时双目通红,两只如同钢铁浇筑的手死死地掐住了敌人的喉咙,同时用手肘直接格开握住匕首的手,又是在地上一阵翻滚。
但整个楼下似乎都是校事府这边一面倒的胜利,虽然杂货铺里不乏有修行者,但没有校事府的多,并且猝不及防之下他们根本来不及应对,只能凭着感觉厮杀。
这样一来,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楼下基本都被肃清,校事府这边只伤了五人,甚至连一人都没有死去,只是各自都喘着粗气。
不过他们也没有时间停留,解决完了楼下的人之后,留了几人看管俘虏,其他人再次匆匆忙忙地向楼上冲去,踩得那简陋的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而在二楼,战况则远比下方激烈,虽然说三名小宗师已经十分强大,但第一时间走出房间的宫武显然要比虎推测的更为强大,一把长刀在他的手中如柳叶翻飞,看似轻盈,却又势大力沉,仅仅一人就压制得两名小宗师几乎抬不起头来。
而他的帮手则是一名蛮族的武士,身形高大,用的更是长柄重锤,原本秦轲以为这样的兵器在楼上这样的空间里并不方便,但事实是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什么门、窗、天花板、柱子,只要他挥舞到的地方,全部被砸成稀烂。
秦轲才后撤避让开重锤的同时,眼睛微微眯起,随后菩萨剑顺势而出,直接为身旁一名赵姓的侦缉尉当下宫武的长刀,那名侦缉尉还没有来得及道谢,随后就听见“轰”地一声,柱子又被那名蛮族武士砸得塌下去一大块。
“房子要塌了!”秦轲骂了一声,随后手持菩萨剑一人封住了蛮族武士,也把虎撞到一旁,让他和另外两名侦缉尉一起去解决宫武。
校事府的探子们冲上了楼,刚刚在楼下他们已经把之前的弩箭重新填装,因此这时候又能发出一箭,随着嗤嗤的声音一响,六枝弩箭分成两批飞了出去,有一半掠过宫武的身侧,有另外一半则是被宫武以长刀劈落。
而趁着宫武的气焰被压制,虎一声怒喝,举着刀直接切入了宫武的三步之内,逼得宫武后退,而另外两人一见虎这般悍勇,也从左右两边向前发起进攻,压制宫武。
秦轲一人与那名蛮族武士对阵,只觉得这个人的力量其大,每一次菩萨剑与重锤碰撞,那股力量都反震回来,使得他手臂隐隐作痛。
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要敌过此人并非不能,只是如果不用压箱底的东西,一时间也很难分出胜负。
他身体里的雷电显然是不能用的,因为那根本就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狂轰滥炸,如果他真的扔出来,只怕不光是面前这个蛮族武士,就连校事府的人都会被卷进去。
自然,他只是保持压制的同时,以七进剑寻找空隙,而几个照面下来,蛮族武士也中了几剑,可这家伙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像是一头熊一样越战越勇,连连咆哮着扑了上来。
所以……你们这些蛮族的都是疯子么?
秦轲暗骂了一声,看着那漆黑的影子向着自己如山倾倒,他向后退了几步的同时也一脚踹开了一名想要趁着空隙挥刀的校事府探子,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巽风之术带动起风游走在他的周围,使得他身形快了更多,因此可以直接在毫发之间避让开那可怕的重锤。
他并不急于战胜对方,只是希望能拖住这个人的势头。
而也正是他争取的这些时间,校事府的人开始扔出勾爪,以十分刁钻的角度刺入蛮族武士的身躯,上面的铁链是专门捶打过的,就算是小宗师要挣脱也十分不易,在这样的战斗之中更是让蛮族武士举止十分不便。
这本就是校事府的本事了,虽然他们的顶尖高手未必多,但彼此之间的配合却很默契,先压制势头,然后再以钩锁拖慢速度,限制行动,再以涂了毒药的弩箭使人肌肉松弛,光这三板斧就不知道能让多少高手饮恨而败。
而蛮族武士不是什么超脱的人,相比较宫武,他的实力终究差了一些,哪怕这些钩锁很难穿破他那强健的体魄,但只要战斗起来,这些钩锁就会在校事府探子的拉扯之下越陷越深,直至入肉。
而宫武也是看出蛮族武士并不能持久,目光微微一变,长刀一挥之间,卷起一阵狂风,吹得虎睁不开眼睛:“校事府?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虎声音嘶哑地道,从打斗开始,宫武的实力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估,同样是小宗师,但宫武一人对三人依旧立于不败之地,看来这个高老爷子的护卫着实不凡。
当初秦轲离开高府的时候,高延宗就曾经自信地说任何人如果想接近老爷子,只会是自己找死。
这也是基于对宫武实力的信任。
“知道我是谁你们还敢如此?”宫武目光阴冷,同时第二把刀也从刀鞘之中吐了出来,校事府案卷之中记录过他有一处藩国血统,而在那藩国最出名的刀法,是被称为宫家“二天一流”的一种阴阳刀术。
三名小宗师面对这样一名可敬可畏的高手,也是尽了全力,整个铺子的二层都迅速变得一片狼藉。
以小宗师的实力,恐怕把整座楼拆了都可以,秦轲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眼见整座二楼被拆是定局,索性在与蛮族武士战斗的过程之中有意识地去控制“拆房”的方式,免得因为上头房顶的毁坏坠落而伤到那些并无力抵御的校事府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