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眼清流!”循着溪泉流来的源头方向,马三军侃侃言道。
山坳虽不及深山老林般林木茂密,却也是乔灌交错,山路难行,尤以水流两边最为艰难,马三军一行不得不下马探足步行,百余人的队伍被拉得绵延数里,首尾难以呼应。
马三军虽为队列当中的首领,却走在最前边,以示他满满的自信心,饮血剑与寒月宝刀紧握手中,寒芒血刃在骄阳下照得熠熠生辉。
殊不知,一行人正一步一步地走进秦守一布下的重重毒阵。
秦守一久居此地,为避俗世之扰,自然会对居所使些手段,虽不至于取人性命,却也是极具威慑之力的。
就在一行人稳步前进之际,忽然一人趔趄倒地,瘫软不起,随后犹如风扫落叶一般,除马三军及身后几个两个领队以外,全部先后瘫软在地,惊嚎一片。
“王上!这……!”身后一人猛然警觉起来,亮出兵刃,惊诧言道。
得知身后众人悉数倒地,马三军登时觉得背后阵阵寒栗,自步入山坳以来,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却还是着了人家的道,不免埋怨起自己来,准备不足,过于轻敌。
“这是为何?本王走在最前却没事!”马三军转身快步近前托住倒地之人,见他们面色黑紫,浑身抽搐汗如豆大,顿时紧张起来。
马三军手下似这等随行的铁骑不下数万,但此番前来的不过百余之众,虽说此行他们只是威壮声势的陪衬,遇上这等诡秘莫测,处处危机之时,马三军焉能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当即探指察看脉象气息,发现众人所中之毒虽然看着凶险,却不过是纸粘的老虎,看着凶猛,实则性命并无大碍。
“王……王上!”中毒之人见马三军出手施救,出言问道。
“此毒虽看着凶险,却也只是一时之困,不会伤及性命!”尽管马三军发现这并非要命之毒,自然他也是晓得,这只是此地的主人,用来招呼似他们这等不速之客,布下的一种警告手段而已。
“王上!我等……还继续向前行进吗?”马三军身上的一个领队,探言问道。
“把薛长戈配制的‘避毒散’拿出来,喂他们服下,歇息片刻!”马三军环视一眼,见他们个个惊魂未定的样子,令言说道。
马三军虽然下令吩咐众人歇息片刻,心中却是另有打算,意欲先行一步,前去探看一番。
马三军手握刀剑,寒芒血刃在他手中顿时添了重重杀气,催动真气内息,耳目专注,洞悉周遭一切异动。
“何人扰我清静,回头是岸,还不速速退去!”忽然间,山坳中回荡着一个苍劲洪亮的声音,那声音似远又近,恍如来自九霄之外,又似乎近在咫尺。
“是秦前辈吧!请恕我等后背不识礼数,叨扰了前辈的清静,万望海涵才是!”马三军一直苦于无从着手反制,忽闻有人开腔喊话,当即来了兴致,应声答道。
“回头是岸!”那伏身暗处之人见马三军对声答话,乞声连连,未做搭理,依然同稍前的语气一样严肃如令。
马三军令众人服下散毒之物,但距离发挥药效尚需片刻,故而言语来往之时,马三军极力判辨对方的方位,好全力戒备。
倏然,一处山腰之上枝叶晃动明显,显是有活物蛰伏,当即只见马三军一个跨步长蹬,身影闪动如梭,径直奔了过去。
人未至,锋芒先到,寒月宝刀自他手中横削竖劈,连连划出几道刃风,直将枝叶枯朽劈斩得七零八落,稍时,阻挡眼力之物纷纷落地之后,马三军再次定睛细看,却发现并无异样。
“回头是岸,莫再执迷不悟!”
是时,还未等马三军将身退回原地,那个响彻山坳的声音又再传出一言。
只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喝令马三军回头是岸言语,语气却一次较一次严肃。
马三军亦似是听出了言语之中的异样,持刀侧放,一时间,山坳中的一切,仿佛都如同方才刀身沾染上的秋露一般,寂静如斯。
一对鹰隼般的眸子不停地来回梭动,宛如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激起他的满怀杀气。
然而此时,一直被他紧握在手,丝毫未松懈的饮血剑,却如同受到一股无形外力牵引一般,剑刃阵阵晃动,难以把握控制。
马三军本就心有惊悸,很是紧张,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开始有些难以把持了。
随之而来的更是令人阵阵寒栗喑嗡之声,饮血剑的赤红之刃瞬间暗化了许多。
“王上……!这!”看着马三军手中饮血剑的邪芒杀气腾腾,身旁的一个领队惊声说道。
而马三军自恃内力雄浑,意欲强行逆转饮血剑的颓势,孰料才一运功,便事与愿违,饮血剑反噬得更加厉害了。
“可恶!”马三军言出身动,持剑横扫,将剑柄甩出手去,脱手的剑身直直钉入一棵环抱粗的树干之中,只见树干被立时从中穿出一道剑痕,枝叶散落一地。
饮血剑脱手之后,马三军戒备之心更甚,单手斜握刀柄,刃口背向,藏于身后右侧脚下弓步半开,已然摆开了架势,准备奋力一搏。
就在他拉开架势,准备恶斗之时,山坳中忽然又静了下来,出奇的静,恍如方才一直很平静,从未有人来过。
眼下四处寂静,倒让马三军更加心慌起来,且不管来人是谁,是敌是友,仅凭他未现真身便将自己手中的饮血剑逼得脱手这一点,便可断定,来人身手定然非同凡响。
马三军越加心慌便越是紧张,体内气血贲张,稍加牵引,立时功力猛增,手中的寒月宝刀更加银光耀眼。
见状!身后众人纷纷退避,他们明白,此时的马三军是万万招惹不得的,每每《血影神功》运功之时,必先夺人血气而还,受之轻则经脉俱损,重则性命不保,且运功行气之时犹如魔化,近似癫狂之症,若无绝对优势,常人自是不敢对付。
而与之仅有真假阴阳体之分的另一门功法‘血影同心大法’则不然,马三军贪功心切,急于促成,所以忽略了这一层根本上的区别,以致如今他的修为有些不伦不类,毫无章法可循,倒是以为自己神功有成,便狂傲不已,全然没了自制力。
一旦他愤而运功,必然诱发心底的原罪,目空一切,唯我独尊,心魔随即而生,由此下去,必将离经叛道,沦为癫狂,之前有饮血剑在手,他修得的‘和合二仙’的功力尚有疏导之处,如今饮血剑离手,加上他越发的紧张愤怒,已然为心魔所控制,极度危险。
就在马三军气息急促,胸口起伏跌宕之际,那钉在树干之上的饮血剑赫然与之分离,朝马三军面门直刺过来,而这一连串的变数,近乎电光火石之间般迅驰。
饮血剑直刺之际,一道身影破空而降,宛如被剑身牵引一般,随影忽闪而来。
“王上当心!”
“哼哼!来得正好!本王到要看看是哪个宵小鼠辈在此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看来马三军之前的准备并不是徒添手脚,只见他舞动刀身借步前跨,侧身横刀,刀背平肩上扬,忽又转而前劈,不退反进,径直迎了上去。
眼看着刀锋就要穿影而过,马三军只觉眼前猛然一个身影晃动,鬓角发髻被飘风撩动,一击已然扑空,立时眉眼一抬,紧随着发髻飘动的方位,又一个挑刀紧追。
马三军早已被激得愤怒至极,出手招招狠辣,不遗余力,一连紧随而至的几招下来,未伤及对方丝毫,只是削落了对方的几片衣袂布角而已,而马三军的内力已至巅峰开始回落,真气损耗过半,难以再蓄力出招,为免未伤人先伤己,马三军只能收息回元,平缓内息,疏解血气,以图再动。
“我道是何等强人,扰我清净之地,原来亦不过如此!”声顿人现,那还未出手便逼得马三军撤刀回退之人,竟然就是马三军此行的目的所在,楚莹莹。
她从小在孤鸿涧长大,又被薛长戈视作至亲,倍受疼爱,自然会将这孤鸿涧的镇派至宝‘饮血剑’如何驭使之法,以及《血影神功》的罩门所在倾囊相授。
所以方才尽管饮血剑就在马三军手中,他却驾驭不住此剑的威风,她又故作玄虚,伺机将马三军激怒,在他气血狂躁之时出手现身,自然是轻松避过了一场恶斗。
“是你?”见到楚莹莹忽然现身当场,马三军暗暗窃喜,转而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不免又愁上了心头。
“好久不见!‘楚王爷’!”说及楚王爷这三个字时,楚莹莹满怀怨气又颇为轻蔑。
早在来此之前,马三军心中盘算过许多用强的手段,可如今初战落败,只能强忍心中怒火,好言相待。
“楚姑娘你倒是躲了清闲,殊不知有人为你多了许多的牵挂!”他知道楚莹莹之前是因为俗情未了,负气避世,当即出言触碰她这个女儿家心中最隐蔽的痛处,先搅乱她的心思,好让自己得以喘息,尽快恢复,再做他图。
为了计谋得逞,马三军也可谓是颇为用心良苦。
其实他并不晓得,眼下楚莹莹轻松将他击败,并非是在功力修为上强过他许多,甚至是远不如他,只不过楚莹莹见他使着饮血剑,她又晓得饮血剑与《血影神功》的罩门所在,恰巧猜得几分而已,若论真正的实力相斗,她决计不是马三军的对手。
楚莹莹久居这个绝尘之地,对山坳之外的事情自是知之甚少,陡然被马三军提及心中最痛,怎能不令她感怀伤事,戒备之心立时散淡许多,颔首低眉,陷入了深思。
“那根木头哪里会有懂得牵挂人的心思,我走了这么久都不见他来寻我!”楚莹莹兀自默言,微摆衣袖裙带,背过身去,沉思良久。
马三军见到楚莹莹依计入套,当即闭目养神,嘴角微动,露出了颇为得意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