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色彩暗沉,连飘雪都沾染着血腥味。自萨诺斯离开索拉加高塔已经有了整整十天了,这十天来,萨诺斯未曾见过一个活人。
它看到的,只有魔人的铁蹄踏过的废墟,只有残留着无助表情的尸体,只有一面残破的旗帜。
这是第三个被屠杀的部落了,不知道是被魔人践踏过,还是被兰贝光顾过?
萨诺斯看着这衰败的景色,心头痛苦如滴血。
这还是它梦想的人界吗?当年它苦心孤诣的结果,怎么到了今天就分崩离析了呢?
此刻不死者内心的痛苦或许已经超过了它生前所有痛苦的总和。一种迷茫又无力的失落感好似化作魂灵,在萨诺斯耳边低语:”没有用的,人类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了,安心当巫妖的手下吧,成为一个伟大的黑暗主宰。“
是这样吗?
连萨诺斯也不自禁地发问。
就在这时,萨诺斯敏锐地察觉到一声细微的呼吸声。
还有幸存者!
萨诺斯大喜,它循着呼吸声在废墟中摸索,终于在那面残破的旗帜下发现了一个躲藏起来的孩子。
这个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大,伤痕累累,双目充满着绝望与恐惧。在那深切的恐惧下,萨诺斯还隐约看到了一丝坚强。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萨诺斯伸出了手。
离开斗篷阴影的,却是一双骨手。
孩子见状骇得肝胆欲裂,四肢并用向后狂退。
这黑暗的世界充斥着不友善的怪物,一点点非人的特征就能让这个孩子再次陷入绝望。
”孩子。我的孩子。“萨诺斯语气有些哽咽。
它说不清自己内心是怎样的复杂,在见到孩子那畏惧的神态后,就算是萨诺斯,也感到十足的愧疚与心塞。
”孩子。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就算明知这样的话没有作用,萨诺斯还是忍不住呼唤着。
它往前走了一步。无处可退的孩子眼角掉下了第一颗泪珠。于是萨诺斯只能停下脚步。
”孩子,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害你。恰恰相反,我是来帮助你的。“萨诺斯苦口婆心道。
在过去,这样一个孩子在萨诺斯眼中是促进人族团结的工具,但在现在,每一个孩子在萨诺斯眼中都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那是这个绝望时代人类未来的唯一希望啊。
那个孩子终于敢真正看向萨诺斯了。
萨诺斯暗喜道:”我是从远方来的,虽然样子不一样,但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我一路走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帮助你了。“
就在萨诺斯眼看要获取那个孩子信任时,不友善的声音从天而降。
”你这骨手,难道你是那个巫妖的走狗吗?“半空中,兰贝半张着翅膀。
萨诺斯抬头。与第一次见到兰贝相比,现在的兰贝身上只有由黑色雾气构成的遮盖物,其背后也有着抽象怪异的翅膀。
见到兰贝出现,那个孩子发出了绝望的呜呜声,奋力想钻到什么东西下躲藏起来。
”凶手就是你吗?“看到那个孩子的反应,萨诺斯也明白了屠杀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怎么?巫妖的走狗还兼职正义的伙伴吗?”兰贝讥讽道,“这只是我对人类当年对我所为的还击而已。”
说话间,兰贝的手指一点,一股强大的黑暗能量冲向了那个可怜的孩子。
啪。
却是萨诺斯伸手接下了这一击。但是,萨诺斯的一支骨手也彻底融化了。不等兰贝发话,那融化的骨手居然又自行恢复出来了。
“再生?你是什么东西?”兰贝奇道。
“为什么还要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萨诺斯愤恨道。
“斩草除根。这个词可是古代才有的,懂我的意思吗?我可不会留下未来的敌人一直在暗地里念叨我。”兰贝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曾经想把我禁锢在他家的地下冰室中,想把我当作他和他的家族专用的生殖工具——在我八岁的时候。这个小鬼虽然年纪很小,但骨子里一定和他父亲一样龌龊。”
萨诺斯暗道:这个兰贝的意识或许已经不同于部落人了。一般的部落人对于这种被当作生产工具的事甚至并不排斥。或许兰贝本人的意识已经趋近于先代了。
萨诺斯道:”这个孩子年纪不过七、八岁,当年他父亲做那些事时还没有出生。你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你管得着我吗?“兰贝语气狂妄。事实上,自从不久前能掌握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后,兰贝就有一种无敌的错觉。
从魔王残留的断片中,兰贝知道了阶级的存在,也明白了自己一跃获取了三阶的强大力量。本来兰贝打算去找巫妖复仇的,但从魔王残留的记忆中,巫妖的阶级貌似是四阶,这也让她暂时放下的寻仇的念头。
萨诺斯明白多说无益,点点头,三阶气息释放无疑。
”从主人那里获得这股力量后,我还一直没有全力使用过。现在,就让我来教育一下不明事理的后辈!“不死者脚下结出了巨大的法阵。
……
雷诺、尤金、爱尔芙,还有藏匿于斗篷中的奇异生命。
这个四人小队止步在了狂风之地前。
”哇,这风真的大。要不是我上个任务时升阶到二阶,还真过不去呢。“尤金感叹道。
精灵女孩爱尔芙道:”这风里居然没有任何魔力的气息,看来是自然形成的。“
”这个冰雪世界环境真的太恶劣了。“奇异生命道。
雷诺看向了爱尔芙,问道:”小爱——爱尔芙,你只有一阶,能够度过这狂风之地吗?“
”雷诺老大你刚才说什么……“金发青年尤金问道。
”没,没什么。“却是爱尔芙首先娇斥出声,”你快点过去吧!“
莫名被爱尔芙大姐恶语相向的尤金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奇异生命。
后者只是发出几声轻笑,显然并不想告诉这小子事实。
四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安然度过狂风之地。
”喂喂,难道那群人要进出都要经过这个地方吗?话说,真的会有人会住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面吗?“尤金又大声呼喊道,”喂!有人吗?“
”闭嘴闭嘴!“雷诺忙捂住尤金的嘴,”这里的原始人都十分排外,你要是被发现了肯定要被赶走的!说不好还会被他们野蛮杀掉,作用祭祀也说不定!“
闻言,尤金双手举过头顶,露出了尴尬且歉意的微笑。
”我错了,雷诺大哥。“
那座塔就要几人不远的地方。距离这么近,四人却依然没有看到半点人烟。
雷诺心中逐渐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大家时刻注意着,很可能我们来错地方了。“他虽然大胆,却也不是纯粹的莽夫。
”不如……我们回去吧。“爱尔芙迟疑道。
”先观察一下,到时候遇到危机用紧急脱离的卷轴就可以了。“雷诺摇头。
”爱尔芙大姐胆子真小,明明那么大个人了……“尤金做出鬼脸。
忧心忡忡的爱尔芙此时却无心教育尤金,只是不安地看向那座塔。
塔下的冰门打开了。
雷诺汗毛倒立,惊呼道:”快走!“
”咦?“尤金奇道,”那个门什么时候打开了?雷诺大哥,跑什么?”
从门内,传来了巫妖看似“温和”的声音: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不进来坐一坐吗?”
……
兰贝吐出一口鲜血,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区区一个巫妖的走狗都有这么强的实力吗?”她不再理会萨诺斯,张开翅膀,向远方逃窜。
硬挺着的萨诺斯在兰贝走后也跪倒下来。
其实它刚才已经竭尽全力了,最后那一分钟,完全是在硬撑着。此刻它体内已经没有半分魔力,若不是兰贝忌惮布莱恩杀来,以她高傲的性格,显然是不会放过萨诺斯的。
二人交手时间只是不到十分钟,但其中艰险,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孩子,你没事吧。”萨诺斯一边跪倒在地恢复,一边询问躲在残破旗帜下的孩子。
此时,这个孩子见兰贝离开,终于敢来到萨诺斯身边,低声问道:“你,你还好吗……”
“我不会死的。至少她杀不死我。”萨诺斯笑着。
虽然不死,但够难受的。
不过,能博得这个孩子的信任,却是意外之喜。
萨诺斯看到这残破的旗帜,这才察觉这是当年自己还是人类时用魔法做出来的一面“王旗”。
用来交给香火继承者的王旗,如果有一天联盟不再先进,王旗的持有者就有义务来推翻它。
“原来,是流传到了你们的部落吗?”
萨诺斯忽然想哭,却发现亡灵不会流泪。
萨诺斯看向这个孩子,温和地问道:“你有名字吗?孩子?“
”有。我叫……安,安德烈……“
幼小的孩童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