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布跨进长安城温侯府邸的时候,吕布失望的发现,迎接他的并没有貂蝉。
他向着两边喝问:“蝉儿在哪里?”
左右侍卫退后一步,方才战战兢兢的回答:“在……在王司徒府上!”
吕布牙齿一张,脸色一变,恶狠狠的叫道:“王允小儿,我吕布与你势不两立!”他身后还跟着魏续、侯成诸将,眼看他们的将军气成这样,皆都心里打着鼓。有部将成廉走上前来,说道:“咳咳!那个……温侯,你还是稍安勿躁,这件事情……”吕布就知道他要劝,豁然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说道:“尔等回帐下,我自去找王司徒理论!”啪的一声,甩开袍子,带着亲卫一路望着王司徒府邸赶去。
成廉等将惊愣当地,侯成缩着脑袋道:“我们该怎么办,温侯这么风风火火的赶去不会出问题吧?”旁边宋宪笑道:“温侯吩咐我等自回营帐,诸位难道不知道么?”转身就走了。其他诸将也只能跟着离去。
马背上的吕布双眼就好像要喷火似的,驾着马不停的往王允府上转来。
说来,他自从在华阴斩杀了李肃,了却了一桩心事后,再无牵挂,便即督促人马不停的赶往长安。也是他随行多是骑兵,又抄了小路,早先一步到了长安城。虽然张绣一帮西凉人马尚未杀到长安,其实长安形势已然紧张起来,各门都加派了守卫,严格盘查出入人等。离开了这些日子,吕布也确实想念貂蝉,本以为这一路匆匆赶回,好歹见上貂蝉一面,以驱满身疲惫。只是,他哪里想到,貂蝉在这个时候又被王允接入府上,让他不能得见,心里便是窝了火。
说起来,这件事情自董卓一死,吕布将貂蝉带回之后,王允就三番五次找机会,或趁吕布外去不备,将其接到府上。吕布为此几次想要找王允理论,奈何人家到底是貂蝉义父,实在争辩不得。更何况,王允自杀了董卓后声望正隆,怎么说还压着他一头呢,他只能是无能为力的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而不能阻止。这次回来,因为斩杀了李肃气色不免壮了些,一咬牙也没有想其他,便要上王允府上要回貂蝉。
然而,当他落马进王允府上时,王允正在召集朝中尚书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等商议要事。这件要事,自然是关乎当下。
尚书杨瓒说道:“司徒大人,下官听说这帮逆贼有数十万人,且还一路不停招纳各路叛将,来势甚猛,只怕不数日之间就能到长安城下,需早做准备。”王允皱着眉头,捋着胡须尚未说话,下面尚书仆射士孙瑞点头道:“确实如此!听说这伙贼人以已故张济侄儿张绣为主,纠合华阴王方、李蒙等叛将,人马上面有如滚雪球之势越来越大,且攻击沿路郡县,各部告急文书堆积,以贼人锋芒来看,若不及时阻止,只怕早晚要杀到京师之下,到时……”
到时也不用说,各人都是清楚的,相顾骇然,默契的沉默下去。
王允左右顾盼,也是头大了。连日商议都没有一个结果,虽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任由张绣等发展,只怕他们早晚要打到长安城下。虽然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关键是,现在长安城内的兵马本来就不多,又一时找不到可信的将领带兵平叛,只能是一直拖到现在。然而,也就在这时,那厅外有人向王允报说:“司徒大人,吕温侯求见!”
王允尚未答话,吕布已经是快步上厅,向王允一拜:“司徒大人,末将从陕县回来了!”然后笑看着两边,“哦,原来诸位大人也在。正好,想必你们眼下谈论的无非是有关西凉叛贼一事,这件事情我倒是要与司徒大人还有各位大人好好说说。司徒大人,想必末将前几天让人传回来的两只首级大人是看到了,不知司徒大人有何感想?”
厅上人等见吕布不经通传就冒然闯了进来已是不喜,又看他一进来就直指王允,虽不知所指何事,心里也知不善,倒也没有急着跟吕布打招呼,只是随便几句‘温侯’,也没人起来相见。
王允突然看到吕布闯将进来,面色也是跟着变了,鼻子一哼,说道:“原来温侯你也记得这件事情,那好吧,说起这件事情来,我倒要好好跟温侯你计较计较了。想来温侯,还有诸位大人你们心里也是清楚,当初我派李肃为正,徐荣为副出使陕县,为的是解散西凉并马一事,然事情未成,如何温侯你一去陕县便将李肃斩杀,还将徐荣等吓得不知所踪,这是为何?温侯,你可知罪?”
吕布身子一凛,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李肃无能,在陕县一事上不但没能办好差事,且还因他一句酒后之言,闹得陕县兵马沸沸扬扬,人人自危,这才弄得如今局面,难道王司徒以为不该治他罪么?至于副使徐荣,末将知他是不是贪生怕死跑出去不敢回来,还是躲到什么地方避难去了,又与我何干?”
王允脸色一黑,说道:“就算李肃有失职之罪,温侯你也无权斩杀了他,如何不将他押回便私自处理?”吕布哈哈一笑,说道:“王司徒你莫非是老糊涂了?末将献上两颗首级,一颗乃李肃,一颗乃董氏女,你该不会忘了吧?想来董氏女是何人王司徒以及诸位大人也是清楚的。如李肃私藏董氏女这等丑事都做得出来,被末将闯见,末将为了锄奸,焉有不杀之理?再者,李肃与董氏女秘密私会,被我闯见,李肃为了死无对证,居然当即刺杀了董氏女灭口,又要仗剑来杀末将,末将难道要等他来取了项上首级再动手么?”
被吕布骂是老糊涂时,其实王允早已经气得跳了起来,恨不能跟吕布拼命。只他到底还算清醒,知道以他这把老骨头是打不过吕布的,没奈何只得气急捶胸,不等吕布将话说话,已是跳出席来,大声叫道:“吾羞与竖子一室,告辞!”
王允倒是能屈能伸,话一完,袖子一甩,连鞋都不及穿,往厅下就走。只他没走两边,突然被士孙瑞将袖扯住,叫道:“错了错了!这是王司徒府邸,王司徒你又准备去哪里?”王允也是气糊涂了,被士孙瑞提醒一句,当即是大悟,抬着手,指着吕布叫道:“竖子无事可速速退下,休来烦我!”吕布身子一动,他是为接貂蝉来的,没想到貂蝉人没接到倒先惹恼了王允,心下也怪自己鲁莽,赶紧说道:“王司徒……”王允不想听他多说,叫道:“还不速速退下?来人!”
厅外立即涌上来三五甲兵,吕布看见也知动粗不得,只能是鼻子一哼,向着王允手一拱,冷声道:“王司徒晚上莫要着凉了,小心身子骨受不了!”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但王允不清楚,就连其他诸人都是不解。吕布话一完,当即是袖子一甩,也即转了出去。厅上诸人见王允气色不好,也知再商议下去无疑,只能是相继告退。只有尚书杨瓒和尚书仆射两人留下,小心的安慰王允两句。
王允拍着胸脯,说道:“若非看在蝉儿面上,老夫今儿就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了问罪!”杨瓒和士孙瑞都知道王允这是说的出气话,要是真拿了吕布,只怕吕布的那干并州人马就首先不同意了,到时势必长安先乱。被杨瓒二人劝了两句,王允气也就渐渐的消了。杨瓒眼睛一转,说道:“说起李都尉,如果下官没有记错,他可是吕温侯的老乡哪!想来当初温侯能够顺利从丁原丁建阳帐下跳到董贼帐下,那可多亏了李都尉从旁说项,吕温侯便是不念这点恩情,当也不能对老乡动手,这……”
杨瓒说着,摇了摇头。
尚书仆射士孙瑞说道:“温侯会杀李都尉,这点便是下官也想不清楚。想来温侯莫非真的是因撞破李都尉与董氏女奸情,出于自保这才将其给误杀了的?”王允鼻子一哼,冷笑不已。杨瓒立即摇头,说道:“听人传言董氏女在此之前就被李都尉匿了下来,一直都在长安隐藏着。想来李都尉出发去陕县之时尚且都没有将她带在身边,如何董氏女这时会突然出现在华阴?不说董氏女能否跋涉到此,便是到了,难道李都尉一点脑子也没有,居然敢在温侯帐下行此苟且之事,那不是故意要让温侯知晓么?想来他就算急着要见董氏女,只须再等两日便可相见,何须多此一事?”
“哦!”士孙瑞被杨瓒一说,似是明白了一点:“如此说来,这有可能是一个圈套?”
杨瓒只笑,瞥眼看着王允。
王允一嚼胡子,冷声笑道:“温侯那点心思怎能讨过老夫眼睛,若非老夫为了大局着想,早就质问他了。也罢,就让他得意两天吧。”杨瓒嘿嘿一笑:“王司徒只知他这么做了,可知他为什么这么做?不知王司徒可有想过?”王允被他一问,微微一窒。就是士孙瑞也是身子不动,眼睛乱转着,但就是一时想不明白吕布的目的,难道吕布杀李肃不就是最简单的目的么?杨瓒一笑,摇头道:“我看温侯杀李都尉,意不在此,而在……”
王允看着他,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了,便是有点吃疑了。士孙瑞早就不耐烦,眉头一皱说道:“杨尚书你可真急人,话说到一半为何不说了?在哪里?他意在哪里?”杨瓒嘿嘿一笑,看向王允:“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李都尉手上可是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也不用他多说了,王允首先反应过来,脸上一白。士孙瑞拍案道:“啊,对了!李都尉手上的确是有这么一支兵马,想来如果他一死,这支人马也就没有统帅了,吕温侯杀他,难道是意在夺此兵马?”
“嘿嘿嘿。若不为此,士孙大人以为他为了什么?”杨瓒笑着,继续道:“士孙大人且拭目以待吧,温侯这一回来这一两天可能就要对这支人马下手了。”王允将胡须一扯,说道:“他打的倒是好主意!”士孙瑞道:“温侯诛杀董贼功大,又吞并了董卓本部兵马,加上抄没坞时收拢的那些,手上人马已经不下数万了,若任他再吞并了这支人马,那长安城中岂不是再也没有制衡他的人了吗?如今日温侯都敢在司徒面前大呼小叫,要是等到羽翼丰满之时,岂不是连司徒大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王允恨恨吞声。
杨瓒已经瞧出形势来了,当即一笑:“虽然这么说,可温侯这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吞并么?既然人马还在那里,我等怕什么?”士孙瑞眼睛一起,捋着胡须,说道:“不错不错!温侯这次亲自去陕县没能收拢西凉人马为己所用,这次回来还未来得及回帐,王司徒想要制衡他倒是还有机会。只是,这支人马交付到谁手上才能起到效果呢?若交给一般的将领,只怕温侯一逼,他们就得乖乖就范,到时人马又落入温侯之手。这掌兵人选,却是不可不考虑。”
杨瓒也是皱着眉头:“朝政被董卓把持长久,这朝中可用之将都为西凉之辈,却是不可轻易托付,而信得过的又都没有什么能耐,就算是将人马给了他们他们也未必能够带领,这个领兵之人却是要再三考虑。”王允沉下眉来,前后思索一通,还真想不出何人。倒是士孙瑞眉头一扬,笑道:“我这里倒是找出一个人来,准能合适。”
“是何人?”“说来!”……王允跟杨瓒几乎同时出口。
杨瓒笑道:“司徒大人,士孙大人,二位莫非忘了御史中丞皇甫义真了?”
“皇甫嵩?”两人同时眉头一皱,也一下子想了起来。皇甫嵩数战于西凉,又曾与朱联手破黄巾,可谓功勋卓著。前时因为曾得罪过董卓,董卓在朝时也没有少给他小鞋子穿,曾将他下狱,后来得到赦免,董卓死后,以御史中丞待在家中。便是王允在召集众人商议陕县西凉一事时,也曾有人提议让将西凉首恶牛辅杀了,并派出皇甫嵩为将,让其统领西凉兵马镇守陕县。只是当时王允觉得没这个必要,以为朝廷再将兵马堵在陕县,不免要引起关东方面军的误会,是以没有同意这个意见,皇甫嵩也就一直雪藏未用。此时突然被提出来,王允两个也在心里暗自计较起来。
王允没有开口,士孙瑞已经摇了摇头,说道:“在陕县一事上皇甫义真就曾上书朝廷当派人接手西凉兵马,徐徐图之,当时被我等否决,他便一直在府中未出,对我等似乎颇有微词。想来如今事情闹大了,这才想到他要他出山,只怕不妥吧?再说,我听说皇甫义真他好像最近身体不适,像是卧病在榻呢。”
士孙瑞这一席话全是为王允说的解脱之词,就算是否决皇甫嵩,那也是王允拍的板,跟他们那里牵扯得到,皇甫嵩要恨也该恨他。只他想想如今情势迫在眉睫,他既不愿这支人马被吕布吞并了,又找不到比起皇甫嵩更加合适的人选,只能的低下眉来,暗暗悔恨着,只怪当初自己脾气就那么臭呢,就没有给自己留有任何的回旋余地,这下好来,要被人笑话了。
杨瓒眼睛一转,也许是看出王允的意思来了。赶紧打了声哈哈,说道:“我看皇甫义真卧榻是假,只怕是心病是真呢。以目前的情势来看。似乎也唯有请出皇甫义真才能镇住这两千骑人马。若王司徒愿意用他,下官这里到有一个小小意见。”王允一愣,也顾不得最后那点老脸面了,连忙说道:“哦,杨尚书有何高见,请速速道来!”士孙瑞也是在旁边催促了一句。
杨瓒笑道:“无他,想来皇甫义真一身武功,若老让他干那什么御史中丞,只怕憋也给他憋出气来了。王司徒不若趁此加封他为征西将军,让他接手了那两千骑人马。想来以皇甫义真的本事,温侯自然是不敢轻易惹怒于他,便是不爽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只要皇甫义真顺利将这批人马接在了手里,假以时日也不难成事。更为关键的是,若皇甫义真立了战功,让他掌了兵马,对于我们也是有好处的。想到那时,温侯就算想一支独大,那也有个皇甫义真在旁制衡不是?”
士孙瑞拍掌笑道:“此计大妙!”
王允也是捋了胡须,点头笑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杨尚书你来办吧!”说着欠了欠身,坐久了有点累了。杨瓒受了任务,与士孙瑞对了一眼,也就相继冲王允这里告辞了。王允亲自送出了大厅,方才转过身来。这时,恰有义女拿了一个披肩过来,小心的加在王允肩上,说道:“义父大人,夜深露重,您身体也不好,还是早些休息。”
王允点了点头,看了貂蝉一眼,忽然问道:“蝉儿,你说义父将你接到身边来,你会不会恨义父?”貂蝉微微一愣,立即退后两步,说道:“蝉儿这条命都是义父给的,蝉儿怎敢……”王允没有等她说完,突然话锋一转:“吕布已经回长安了。”“啊!”貂蝉眼睛一抬,与王允接上,立即低下,又退了两步,说道:“是吗?谢谢义父告诉蝉儿,蝉儿身子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看着貂蝉袅袅生烟的步子,回想着她刚才那惊鸿一瞥,王允是突然明白过来了:“原来吕布最后那句话却是指桑骂槐,说我老不正经。哈哈,吕布啊吕布,蝉儿虽然是我捡来养大的,但她既叫我一声‘义父’,我便当她是自己的孩子,你小子以为我会对蝉儿不轨吗?若是老夫有一丁点这个心思,岂能等到你?”
他虽然坦荡的这么想着,心里却仍是不安。他想起他提到吕布时,貂蝉那个怯生生的眼神,便是不爽:“难道蝉儿也误以为‘义父’我故意将她接到府上,不让她与吕布相见也是起了不轨之心?哎!蝉儿呀蝉儿,你如何不能明白老夫的用意呢?想来吕布这个贼子就连他的‘义父’董卓也敢杀害,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且他自董卓死后便变着法的四处收拢西凉兵马,可见其野心不小啊。我虽到底在朝廷上说得上话,暂时能够压制他一头,奈何手上没有兵权,终是画饼。老夫前后一想,也唯有将你留着身边,用以牵制吕布,系住吕布的心,已是别无二计。哎,只是这样一来终不免要苦了蝉儿你了,蝉儿可莫要怨恨‘义父’才是!”
感受到夜风袭人,王允紧了紧肩头的披风。
吕布回到自个府邸,越想这事心里越不舒服,掀了木案,大骂:“王允老儿,王允老儿!”跺脚掣剑,就要冲出门去,到底被从后上来的夫人严氏给一把抱住,连连落泪:“夫君你莫要冲动,我知你思念蝉妹妹甚深,也想时刻见到蝉妹妹。只是这件事情夫君只可忍耐,不可逆触了王司徒,否则祸事不小!”吕布大骂两声,就是抹不平这口气,连连跺脚,最后终于是被严氏给劝止。不过,吕布却是烦恼得很,连连叫道:“酒,拿酒来!”
一盏又一盏,一坛又一坛的水酒灌进了肚子里,脑袋开始了摇晃,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舒服些。
便是严氏,在劝阻吕布没用,反被吕布大骂了后,只得乖乖的退了回去,不敢再说一句话。吕布身边没了人,方才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将身缩做一团,像是个小孩,嘴里嘟囔着:“蝉儿呀蝉儿,是吕布对你不起,想不到刚刚将你带离了虎穴又入了狼窝,是我吕布对你不起啊!”烂醉如泥,抱着酒坛,缩着身子,嘴巴里嘟囔着,居然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光已经放亮,阳光往他身上铺撒。
吕布眯了眯眼睛,揉了揉欲裂的脑袋,缓缓站起身来。噗,一个不稳,身子望着旁边木案上压下,酒坛触地先碎了。吕布还未站直身来,那外面脚步笃笃的响着,转眼一人奔上前来,一把扶着吕布,将吕布搀住。吕布望了一眼,笑道:“哦,是魏将军?魏将军这么早找我可有什么事吗?”魏续眉头一低,急道:“温侯,今日一早尚书杨瓒去了一趟御史中丞皇甫义真府邸,他出来之后,皇甫义真便从病榻上起身,且受封征西将军一职。”
吕布一愣,哈哈一笑:“哦?皇甫义真?就是那皇甫嵩老儿吧?怎么,他受封征西将军与我有什么关系吗?魏将军你何须看起来这么着急?”魏续一跺脚,接着说道:“皇甫义真受封征西将军之后,立即接掌了李都尉留下的两千骑人马。”
“那又怎样?”吕布随口一说,猛然眼睛一起,叫道:“什么?你说的是哪支人马?”吕布的眼睛红得可怕,便是魏续也不由倒退一步,低下头来,说道:“是李肃李都尉身前所掌的那支人马。”吕布一直惦记着李肃手上的那两千骑,为了得到他,那是连同乡之谊都可不认,他杀了李肃快马回长安就是怕杀了李肃后这两千骑人马落入了别人之手。只是没有想到,他昨儿刚回来,今日还没有酒醒呢,此时突然就接到了这么一个令他心塞的消息,他是大叫一声,冲出厅来。
魏续见他那可怕的样子,赶紧是从后追来,想要劝说吕布两句,谁知那吕布突然回过身来,一把扯住魏续的衣甲,向他咆哮他:“去将本将军画戟拿来,将赤兔马牵来!”魏续还没有反应过来,吕布接着又道:“哦不,你速去帐下通知其他将军来见我,快呀!”魏续还不知怎么回事,被吕布踹起一脚,将他往前踢出,等
到他身子稳便过来,想要回身劝吕布两句,不想吕布早已经回了厅内。魏续见得,也只能是摇了摇头,突然想到吕布的命令,赶紧是抱着屁股下去了。
吕布进了大厅:“拿本侯画戟,拿本侯铠甲,快来人!”
结束停当,吕布径直出了府,拿了画戟,骑了赤兔马,风风火火的望着营地赶来。魏续只刚刚将命令传达下去,正与众将起身,眼看着辕门打开,吕布一人一骑冲了过来,皆都是心里大骇,连忙上前,吕布已经叫了起来:“皇甫嵩敢夺本侯的人马,本侯必与他势不两立,尔等还愣住干什么,还不点起齐兵马,随我杀奔皇甫嵩处要人?”吕布整个人此刻看起来要有多气势就有多气势,根本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入营就要兄弟们抄家伙,实在强悍。
部将成廉走上前来,连忙说道:“这件事情末将也已经听说了,可皇甫嵩接手那两千骑乃是朝廷所命,温侯怎可……”“去你的!”吕布宿醉未醒,加上貂蝉被接走心里就已经憋着一口气了,此时再因为到嘴的肥肉被叼了,那是内心窝的火无法堆积,脑袋热得不能再热了,岂管其他的事情,便是一发的全都迸发了出来。他一脚将多话的成廉踢翻,扯着马转身就往营外奔去。
部将侯成扶起成廉,说道:“看来温侯这次是动真格了!”宋宪诸人也不说话,赶紧回了营帐,收拾了兵马,一个劲的追了上去。
吕布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所有人马出动几乎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皇甫嵩焉能不知?在吕布没有领兵到来之前,皇甫嵩部下人等听了皆是相顾骇然,又劝皇甫嵩不如暂避吕布兵锋的。皇甫嵩倒是一点也不急,回头吩咐将此事报给朝廷知道,一面捋起袖子,嘿嘿笑道:“老夫许久都未领兵打仗了,这副身子骨也该是活动活动时候了!”当即把令箭一拔,一支支安排了下去。
其实,稳重如皇甫嵩,也知道在此时跟上火的吕布接战实在是不智之举,有点孟浪。然而,他同时知道,王允之所以将这支兵马交给他,就是看他能打,能把牢这支人马,若是吕布一来就弃营走了,不说丢了他面子,且让王允蒙羞。既然已经是退无可退,那么也只能一战了。同时,他心里也很是鄙夷吕布其人,没想到他为了富贵居然以‘义子’身份弑杀董卓,他虽与董卓有过过节,却也仍是为其不齿,有想给他点教训的意思。
他这边整备了兵马,吕布那边其实也已先后赶了来。吕布到了营前,见辕门边不但没有人马,且帐内外也是寂寂无声,便是先愣住了。吕布拍马大叫:“皇甫义真,给温侯出来!”叫了两三声,仍是没有反应。身后魏续看了半天,说道:“营内好像没有人!”吕布也看了出来,他尚未说话,倒是身后成哈哈一笑:“恭喜温侯,想不到就连老将皇甫义真见了温侯也是壁而不敢应战,成了缩头乌龟了!”
吕布鼻子一哼,大叫一声,也不管其他,带着人马往营里就冲。
“杀!”
连冲了两三座营帐,不想还真是一个人也没有。正是吕布惊咦声,那前面传来一声大笑。吕布抬头一看,恍然是皇甫嵩。只听那笑声一歇,皇甫嵩说道:“温侯,你这是何苦来哉!”吕布听来,大叫道:“皇甫小儿休走,吃我……”“吃我一戟”未出,突然只见当胸飞来一物,如闪电一般的咆哮而至。想来要不是吕布反应得及时,差点就被这当胸一箭给解决了。饶是如此,这一箭从他臂膀擦过,将他手臂划伤了。“可恶!”吕布一声未完,这才发现更加可恶的还在后面,居然这一箭只是个引子,还有更多的箭矢当着他胸口射来。
“啪啪啪!”
吕布挥动画戟,拼命的抵挡,这才勉强挡过一轮箭雨,但他身后的那些人马却已经有一批惨叫着倒下。吕布没看到皇甫嵩就损失了十数人马,那是抓狂大叫,也不管其他,带头冲杀了过去。他身后,魏续、成廉、侯成、宋宪、郝萌、曹性诸将一个个也不是好惹的,看到吕布在前面替他们挡矢,都是吼叫着,带着所有人马一个囫囵的冲了进去,恨不能将皇甫嵩生吞活剥。
皇甫嵩独自留在帐下,身边也不过带了百数的快骑,在引了吕布等人深入之后,也立即按预留的退路退了出来。只他刚刚一出去,立即是发令,左右埋伏的人马全都杀了出来,将吕布等前后路堵死。吕布在一阵乱冲后居然不见了皇甫嵩,只见到此都是漂白的帐篷,心里也是骇然,及至四周都是呐喊声,更是惊出了一声冷汗。部将曹性手拉一弓,却是找不到目标,心里也急了,向着吕布靠近,大声叫道:“温侯,我们……我们好像被皇甫老贼给包围了!”
是啊,他们带来的人马虽然众多,奈何一股脑儿都填进了皇甫嵩的大营,这座大营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座营屯,占地极广,他们就算再多是人马也是不够填的。而吕布等人一旦在营中出不来,又有无数人马在四周呐喊着,顿时也就陷入了慌乱。皇甫嵩虽然将吕布等包围了起来,除了乱放了一通箭矢,倒是并没有发动总攻。
部下向皇甫嵩请示:“皇甫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皇甫嵩手扯着缰绳,在马背上目注营内良久,方才说道:“只需给吕布点厉害看看,让他认识认识我皇甫嵩就行了,要真打,倒是不必了。”皇甫嵩既然发了话,他的部下也就没有使上力,只是放放箭,在外围将吕布等人的出路给堵住了。皇甫嵩又使人喊道:“温侯可服了?若是服了,快快降了,免多屠戮!”
“气死我了!”
吕布是哇哇大叫,他身边的将士皆都是脸上全无,蒙羞至极。吕布当然知道,若皇甫嵩真打,只怕早就用上火箭了,只需火箭一下,干燥的营帐也必着火,到时他们这些身处营帐的人马跑不及的可能就此被人烤乳猪了。手上万人的性命可都在吕布一念之间,吕布要是不早做决定,只怕就要葬身火海了。他身边的部将虽然不怕死,但这样白白的死在自己人手上实在是冤枉,便纷纷的劝起吕布来。吕布本来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见不得众口一词,无奈的叹了声起,便要点头答应。然而,也就在这时,局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皇甫嵩乐呵呵的让人劝降吕布,还没有结果呢,突然一骑马赶来,向皇甫嵩叫道:“西凉反贼攻打京师,王司徒令将军速带本部人马支援东门!”皇甫嵩听来心下骇然:“什么?陕县那边的西凉贼子这么快就打了过来?”他这边无心再去教训吕布,立即是将人马撤了,带着人马往东门而去。
侯成叫道:“咦,怎么回事,这老贼怎么就突然走了?”
不但是侯成,吕布以下诸将都是吃疑着。吕布尚未发话,他身后宋宪眼睛一转,对吕布说道:“不管他皇甫老贼怎么走了,只我等今日被他摆了一道,将来传出去只怕让他们笑话,更让温侯脸上无光,温侯不若趁此机会追杀过去,以报其耻!”吕布被他说动,不由咦了一声,看向左右。部将成廉听来,立即说道:“万万不可,皇甫将军突然走了,或许跟军情有关,想来西凉叛军离这里不远,或许已经杀到了城下,他此刻突然带着人马过去了,或许是去支援城防去了。温侯,切不可因为此事牵连城内百姓……”
他话未完,宋宪吃吃一笑:“成将军多虑了吧,按照西凉叛贼那个速度,要来起码也是两天之后,如何能现在就来?我看他突然走了。必是朝廷知道了此事,怕我等真的打了起来,这才紧急调走。”成廉立马说道:“虽然说是两天的路,可他们若是急行军,连夜赶路也是可以到的。再说了,他们突然兵临城下,不但可以起到奇袭效果,且还能够起到震慑作用。如此,有可能真的是叛军攻到城下了!”侯成见两边争持不下,尖笑道:“不管是什么,但今日温侯受了耻辱,不可不报!”其他曹性、郝萌等将也是一个劲的吆喝,劝吕布追杀。
吕布鼻子一哼,说道:“皇甫义真加在我头上之辱,我必加倍报之!上马,追击!”
吕布冲在最前,其余曹性、侯成等将紧追在后,立即如一窝蜂似出了大营,往皇甫嵩屁股后面追上来。部将成廉虽然意见不一,但吕布都出马了。他也不可不动,连忙扯马跟去。
向着前方急行军的皇甫嵩,突然看到后面烟尘大起,不由起疑:“怎么回事?”有探马向皇甫嵩报道:“不好了,那……那温侯带着人马追了上来!”皇甫嵩惊愕不已,大骂道:“吕布小儿,坏我大事!”本来他若是在围住吕布的时候就动手胜算稳操,然而,如今他反被对方撵着打,胜算就一点都没有了。皇甫嵩还想分兵来对付,奈何兵马太少,只能是亲自带着人马,往后杀来。皇甫嵩突然向后,倒是打了吕布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因为吕布人马太多,皇甫嵩也未能占到便宜。
本来长安城防就不足以维持,皇甫嵩和吕布两路主力人马又在城下鏖战,倒是便宜了城外的叛军。打了不过半天,城门居然被叛军攻破,杀了进来。吕布听到消息,也是大惊,没有功夫再跟皇甫嵩纠缠,带着人马转头就走。皇甫嵩也是气得哇哇大叫,血都吐了出来,不能追吕布,只能是反过身来阻击叛军,不想为乱兵所杀。吕布带兵回转,首先想到的却是貂蝉。既然大势已去,吕布也只盼望着将貂蝉从王允府上营救出来,其他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