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穆眉头一皱,他知道白玄想要干嘛,也知道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身形闪动,一把抱起倒地的紫嫣,对着炎门众将士喊道,
“所有炎门将士听得白玄号令!”
白玄高台指挥,命所有炎门将士散开,再以六人一组,呈六角之势,将灰泽包围在迷雾之中。
灰泽此刻正在啃食一具炎门将士的尸体,他才不管白玄想要干嘛,现在他的实力,莫要说白玄,就算是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需要体力。
“血祭”是一种可怕的禁术,魂力体力血气的消耗,逼着他要不断进食新鲜的血液,免得落入耿云一般的下场。
灰泽此刻已经慢慢丧失了作为人类的听觉,他能听到白玄的喊叫声,但声音的辨析却是模糊了起来,以至于灰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判断白玄的意图。
随着炎门将士站稳阵角,白玄才是唤得众人缩小包围,这一自然是为了竟可能不让灰泽察觉,二是还有气力布阵的炎门将士及炎穆,此刻都是疲惫不堪,阵法变幻自然也就慢了下来,白玄可不想阵未摆成,便是让灰泽突围出来。
可是此刻,无天阵已成!
这第一次的变化,就在缩圈的过程中,六角之阵缓缓变入八角。
炎门将士们在大雾中若隐若现,灰泽这才觉得自己似乎进了包围,可如今的他,哪还惧怕这些,双臂一阵,血雾漫天,接着狂吼一声,仿佛一瞬间从身上射出千支血箭,伴着恐怖的魂力波动,血箭直冲迷雾之中。
灰泽冷笑一下,正欲再寻尸体,可他又是奇怪,万箭齐发,如何竟是没有听到一声惨叫,反倒是周围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起来,就好似一瞬间炎门将士的人数从四五十人,增加到了四五百人一般。
灰泽自觉诡异,又是拨动血雾,朝着雾中人群密集处横劈一掌,鲜红的魂气仿佛变成一道血刃,一刀切开了眼前的迷雾,而血刃所到之处,更是如排山倒海,就连地面之上,都被血刃划开了道大口子。
可是,除了这道口子,灰泽仍是没有听到丝毫惨叫,他自是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猛地抓挠自己的耳朵,这让早已面目全非的他显得愈发血肉模糊。
可是,就算如此,灰泽依旧可以听见周围的脚步声,现如今,仿佛已有四五千人将他团团围住,而方才还是缓慢的步伐,此刻却是变得轻快起来。
灰泽这才料到大事不妙,双眼爆射血气,狂怒得盯着高台上白玄那模糊的身影,白玄还在喊叫着些什么,可此刻,灰泽已经彻底听不见了,他的脑中,只有那翁翁作响的回声。
“白玄!”
灰泽怒嚎着想要冲上高台,此刻他的吼声,早是非人的语言,“白玄”二字从灰泽口中喊出,已然如同野兽的嘶吼。
灰泽刚欲化作血光,眼前的景象竟是模糊了起来,方才还在眼前的高台,此刻竟是疯狂颤动着,恍如一只巨大的猛兽——岩浆做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灰泽吞噬。
而那周围本该浓厚的大雾,也不知是在何时散去。
大雾散去,映入眼帘的,哪里还是刚刚那些伤残严重的炎门将士?
火焰盔,血长枪,熔岩般的盔甲,烈火般的魂气。
灰泽瞳孔放大,身上的血气如同山洪一般喷涌出来,他在颤抖,在恐惧。
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竟是数以万记的炎门将士!
这些炎门将士,并不是灰泽所熟知的炎门将士,所有的炎门将士都如同天神下凡,每一个人都被真正的火焰包裹着,每一个人都有着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灰泽咆哮着,满身血气又是拔高数丈。
他疑惑,他不知道白玄是如何办到这一切的。
他愤怒,他堂堂灰泽灰宗主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他恐惧,他生怕那炙热的火焰将他烧为灰烬。
灰泽左躲右闪,一面嘶嚎,一面试图用血雾挡住愈发靠近的炎门将士。
可无论他如何逃窜,都难逃炎门将士的包围,更是他无论如何进攻,只要稍稍碰到火焰,灼烧般的刺痛就会传遍全身,让他痛苦不堪。
灰泽喘着粗气,口中鲜血腐化,那双空洞骇人的血眼仿佛都要瞪出了眼眶。
灰泽的这般模样,就犹如一只被逼入绝境,却还想做困兽之斗的牲畜,必死无疑。
灰泽不断使用着血气,直到突然有些晕眩,他才意识到,自己要更多的尸体,更多的鲜血。
可当他再度扫视战场,诺大的东焰集市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灰宗弟子和炎门将士的尸体,除了这要取他性命的十万“天兵”!
十万?!
灰泽只觉得一阵恍惚,不知何时,眼前的炎门将士竟是又多了十倍!
灰泽咬牙切齿,他并不是那种懦弱之辈,此刻的他已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拉下几个炎门将士给他垫背。
灰泽怒喝,才是要凝血气,却是愕然惊觉,自己的鲜血已快流尽,没有新的鲜血补充,他就快要变成耿云那般的皮骨废人,在他犹豫的片刻之间,一个炎门将士竟是忽然化作一柄赤红的火刀,猛然斩向了他的双腿。
灰泽木然,就那么呆立着任凭火刀斩断了他的双腿。
失去双腿的灰泽茫然倒下,鲜血从他的断脚出喷涌而出,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强撑起那残缺的身躯,灰泽的眼前,是百万雄师!
百万炎门将士!
灰泽绝望了,他那最后一丝的战意,就在这一瞬间被抹杀。
鲜血渗出,灰泽缓缓倒下。
他并没有死,只不过也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废物,就这样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咣当!”
一柄染血的长刀掉落在灰泽眼前,灰泽疲惫的睁眼,霎时间,他只觉得天地旋转,一切仿佛都被这掉落的长刀给拉回了现实。
残损的炎门将士。
受伤的炎穆。
昏迷的紫嫣。
以及,高台之上冷冷看着自己的白玄。
刀,是炎穆丢下的。
炎穆就这样一动不动站在灰泽眼前,他的脸上没有损失的悲痛,更没有战胜的喜悦,有的只是沉沉的倦意。
灰泽倒在地上,若是炎穆想要,此刻用一根手指便能了结了他,可他并没有。
他为这一战付出了太多,这本不该是如此惨烈的一战。
白玄缓缓走了过来,蹲在灰泽面前,他其实没有想到,无天阵是如此的可怕,纵使这般不可一世的灰泽,在那无天幻境中,也如同木头人一般,任人宰割。
这也难怪隐万无会说,只要阵成,就算是几个小孩也能要了人的性命,这话果然不假。
白玄看着奄奄一息的灰泽,长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灰宗的残余,只要等到炎门驻扎在外的将士们赶回来,便可清剿干净。
他也知道,炎穆并不会都要了灰宗弟子的命,可是他也不会去接纳灰宗弟子,从此这个大陆上,就不再会有灰宗这个帮派。
想到这里,白玄却是皱起了眉头,灰宗灭了,但是风云阁变成了新的麻烦,薛尚此次逃走,断不会轻易放过白玄,虽说他在风云阁或许掀不起多大风浪,但凭着他那三寸之舌,怕是今后白玄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可白玄最担心的,还是炎门,如此一役,炎门算是和风云阁正式结下梁子了,更何况如今炎门元气大伤,想要再回昔日实力,不养精蓄锐个把年,怕是难以做到。
能够清剿灰宗,自然今后便是炎门管辖东港,这倒对炎门今后的发展,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代价有点太大,若是让炎穆选,他定不愿来走这条路。
随着灰泽的尸体化作一滩血水,这场残酷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白玄并没有直接离开东港,毕竟他和紫嫣的身体都受不了,只能在炎门多留几日。
这几日间,发生的一切和白玄预料的并无太大出入,群龙无首的灰宗弟子,逃的逃,躲的躲。
等驻外的炎门将士赶回来时,东港灰宗几乎已是人去楼空,所有灰宗留下的钱财宝物,大部分被炎穆返还给了驻留东港的商人和百姓们,剩余部分用在重新修复东焰集市和救助炎门将士上,还有一些稀奇药材。
宝物魂技之类,炎穆也并不吝啬,本是打算都送给白玄,只不过白玄再三推托,最后只收了一些药材之类,其中最名贵的就算是菩提玉了,其他钱财宝物,白玄便是一分没要。
一场大战让炎门损伤惨重,可是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毕竟有薛尚这个漏网之鱼,保不准他还有什么伎俩,若是被他乘虚而入,那炎门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白玄差点就问出薛尚是从何处得到的《无天阵图》,只可惜被灰泽搅了局。
凭着隐万无的无天阵,让白玄炎门一行此次死里逃生,炎穆也曾问过白玄如何懂得那般玄妙的阵法,白玄却是用薛尚留下的阵图搪塞了过去,因为炎穆也并非真的想打探什么,只不过是白玄这个人,总能给人带来一些意外的惊喜。
白玄在炎门一住就又已过去了五日,在这期间,白玄成功进阶到了黄阶八段魂师,就连紫嫣,此番也是进阶到了黄阶六段魂师。
清晨朝露,白玄倚靠在庭院中的石椅上,轻轻抚着手环,心中暗叹,
“灰宗一战,最后若不是先生教我阵法变幻,怕是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灰泽了。”
的确,若不是最后布阵变化阶段,有隐万无的指挥,单靠那阵图,白玄也是奈何不了灰泽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隐万无愈发虚弱,白玄这几日的魂力,几乎都是供养给了隐万无,好让他早早恢复生机。
白玄如此想着,又是叹息着翻了个身,他不知道此去天云山还会有怎样的凶险,
而炎门今后又会怎样。
若是此刻能有什么人帮助炎门重建,那也算是省去了他心头一块重石。
想到这里,白玄忽然坐了起来,若有思索的在归囊心中翻找着什么——白虎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