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庄主..您…您怎么?!”
见到左丘太辰的白玄几乎惊叫了出来。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等待自己醒来的人,居然会是左丘太辰。
看着白玄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左丘太辰淡淡一笑道,
“白公子,你醒啦...”
白玄本以为左丘太辰早就神崩精坏,可此刻看着,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
面对左丘太辰,白玄心中有愧,如此惊乍,亦失体统,不禁轻咳一声,摆正了身子道,
“左…左丘庄主,您如何会在这里…?”
左丘太辰眼神黯淡,只是盯看着烛台上那晃动的火焰,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缓缓而道,
“先过来吃点东西吧…你这昏迷了半日,想必也是饿坏了。”
看着左丘太辰轻轻在那摆满美食佳肴的桌上敲了敲,示意白玄过去坐下。
而白玄,此刻当真是饿急了,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左丘太辰所为何事,他也当是要先填饱肚子再说的。
如此想着,白玄就是扶着床框努力起身,一摇一晃地挪动到了餐桌之前。
白玄显然是饿极了,瞧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左丘太辰不禁淡淡道,
“慢点吃,都是你的…”
左丘太辰话语柔弱,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的意气风发。
白玄偷偷抬眼张望了下面前的左丘太辰,而他目光所及,左丘太辰竟是回避了过去。
这两人面对面坐着,但似乎谁都不敢与对方相视,若是放在平日,如此场景当真尴尬之极。
可今时今日,弥漫在两人之间的,除了一分落寞,便只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思伤悲。
白玄猛地扒了几口饭菜,又是拿着烤得鲜嫩的鸡腿往嘴里塞去。
可这佳肴才是入口,白玄却是停止了动作,只是将嘴里剩余的食物嚼碎吞咽,便是叹了口气道,
“左丘庄主深夜造访,想必不会是怕我饿死,非要看着我将这一桌菜都吃完吧…”
左丘太辰微微摇了摇头道,
“我早在你来左丘山庄的七日之前,就是算过此卦,我虽知有人能解无字对,但却没想到是个没比我儿子大多少的少年。”
听着左丘太辰话语间的些许失落,白玄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筷道,
“所以左丘庄主,可是对我这年龄,有些别样的看法么?”
白玄想着左丘太辰方才那番话,多少可以料到,左丘太辰的占卜之术虽是准确,可似乎并没有太多细节。
他可以预料到白玄的出现,但却不知白玄样貌,更不知会有紫嫣随行。
所以听罢之后,白玄才是认为,以左丘太辰向来的高傲性格,自是盼着能有一位得道高人来帮他解惑——就像隐万无那样,这才配得上他文坛泰斗的地位。
不然若是个无名小卒——像是白玄这样,那叫他今后还有何脸面混迹文坛。
如今白玄已是将无字对解开,实力之说毋庸置疑,只是这般年龄,难免还是会让左丘太辰有所失望吧。
白玄会这么想并不奇怪,因为世人皆是如此。
可没想到左丘太辰竟是摇了摇头,苦笑道,
“白公子误会了,你若是这么说,也未免太看不起我左丘太辰了些。”
听左丘太辰如此来说,白玄反而心觉奇怪,不禁疑惑道,
“那左丘庄主的意思是…?”
左丘太辰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下桌上的餐盘,看似有些心不在焉,叹了口气道,
“我并不在意你是何年龄,有何背景,究竟为何能解开无字对,懂得背后的深意…我方才与你说得那番话,不是针对你,而是我自己…”
如今局面,左丘太辰根本没有在白玄面前演戏的必要,他的神伤乃是事实。
无论是谁,多少年的信念被倒垮,那都是无法忍受的,想到炎炔当时被薛葵二度摧伤,若不是有紫嫣,白玄真不知道炎炔还能不能振作起来。
相比之下,左丘太辰要坚强得太多。
这也恐怕是他的境界,远比白玄所想得要高出许多吧。
可左丘太辰怎么会说这是针对他自己,白玄却不明白,便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既然左丘庄主您已看透,如何还会这般憔悴…”
说实话,即使屋内灯火灰暗,仅有那几只烛台照亮,但左丘太辰那惨白面色,当真与先前天差地别。
左丘太辰缓缓抬头,只瞧白玄一眼,就又是把头低了下去,自嘲一笑道,
“我看透?…不错,或许是真的看透了,其实我知你可以解开无字对,便是有预感那下句许是如此,可毕竟我已遵循了三十余年,实在是…诶…”
看着左丘太辰愈发伤感,白玄也是有点于心不忍,默默将一盘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道,
“左丘庄主想必还没用晚膳吧,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您多少也吃一点,我知道这事换做是谁,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但也别伤了身子,回头左丘水和汪伯看到您这样,也会担心的呀…”
左丘太辰淡淡一笑,从盘中挑了一块荷叶酥,轻轻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道,
“嚼之无味,罢了…白公子所说,我自然明白,可道理虽易,行之却难,许是假以时日,参悟几分,才能缓过劲来吧…”
没错,这些道理白玄明白,他左丘太辰又怎么会不懂呢?
世人皆是如此,有些话放在口中劝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但凡落到了自己头上,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处变不惊。
纵使境界修养如左丘太辰,也难逃这世俗一环。
想着自己也曾遇事慌张,要是碰上与白夙夙相关,那就更加鲁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白玄居然还好意思开导他左丘太辰,想到这里,忍不住臊红了脸起来。
见白玄面露尴尬,左丘太辰并不意外,只是将方才那块荷叶酥取了出来,又把糕点盘推回给了白玄,低声道,
“其实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说白天这件事。”
听罢此言,白玄讶异抬头,他实在想不到如今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看出了白玄吃惊,左丘太辰亦是皱了皱眉,沉声而道,
“白公子可是要去天云山?”
白玄记得自己初来之时就是和左丘太辰说过,自己本就是要去天云山,绕道左丘山庄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可他不知左丘太辰此时提起,究竟为何,忍不住直面道,
“不错,夙夙在天云山,我这一行,就是为了去寻她的,难道左丘庄主您知道些什么?”
左丘太辰对着白玄炙热的目光似乎有些躲闪,不自觉得摆弄着桌上那大半块荷叶酥,抿了抿嘴道,
“正如我跟你说的,你来左丘山庄七日之前,我便占卜过无字对的事,知你能解对,便是万分好奇,想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乎忍不住…便也替你算上了一卦。”
左丘太辰居然给白玄算过卦!
得知如此,白玄大惊道,
“您知道了些什么,您知道夙夙如今怎么样了么?左丘庄主您快告诉我!”
左丘太辰没想到白玄这般激动,微微抬手示意他冷静一下,接着摇了摇头,缓缓道,
“我不是神仙,卦象对事不对人,我虽帮你算过一卦,可算的乃是’途卦’。”
白玄稍稍一愣,歪着头问道,
“何为’途卦’?”
左丘太辰面色依旧凝重,淡淡道,
“所谓’途卦’,便是我明知你并非’千文筵’邀请的文士,那能来左丘山庄,必定事出有因,所以此卦算得,便是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白玄听罢失笑道,
“这有何难,我从白帝城来,往天云山去,可是与左丘庄主您算得一样?”
左丘太辰点了点头道,
“若我没记错,白帝城乃是东大陆的东北角,而天云山则是东大陆的西北角,’途卦’并不能知道地处之名,但却能够知晓方位。”
能够知晓方位?
白玄本还觉得这“途卦”对事不对人,似乎并不好用,情绪稍有失落。
可仔细一想,若是左丘太辰能够确认白夙夙的方位,那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帮助了,于是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拱手而道,
“确如左丘庄主算得这般,即是如此,白玄斗胆,还有一事恳求庄主!”
左丘太辰何许人也,他能不知道白玄所求何事么?
虽是心如明镜,可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微微压低了声音道,
“是否真要算上一卦,白公子先听我说完再做定夺,可好?”
白玄以为方才左丘太辰就是语毕,哪里知道还有后续,不好意思地伸手示意道,
“左丘庄主,您请说。”
左丘太辰稍作思考,便是叹了口气道,
“’途卦’的作用便是知晓方位,但’途卦’也为两种,一种活卦,一种死卦,活挂算得是人,死卦算得是物。我给白公子你算得那一卦,便是活卦,知晓你东北而行,由南而下,西径稍许,便是一直北上。听着不过方位而已,可我看到的,却是不止这般简单。”
白玄听得晕晕乎乎,左丘太辰确实一口气道出了白玄的全部行踪,可这怎么就不是方位了呢?
左丘太辰究竟还看到了什么,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