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也想要每天都去摆摊卖羊血汤,只是条件并不允许。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看到兴隆街上的人发财,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摆摊做生意也是正当行业,衙门的人倒是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终究还是有红眼病人向上投告发了,好在,龚永康提前打了招呼,连着好几天,秦玉没有在出摊,一下子又变得无所事事。
“来杯冰水吧,这么热的天,就是好人也要热坏的。放心,一杯冰水姐还是请得起的。”看见秦玉一个人闷头闷脑的蹲在路边,正在卖冰水的方茜一脸关切的走过来。
秦玉接过冰水,不过还是照旧付了钱,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何况现在的秦玉也不差这一杯冰水钱。
“年轻真是好呀,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像这样的冰水,不管天气多热,我都是喝不成了,岁月不饶人呀。”
秦玉抬起头,说话的原来是一起摆摊的附近村子来的孙老汉,虽然不能出摊,他却还是来了镇上,也难怪,像他那样处处都很讲究的人,再乡下大约也显得与人格格不入吧。因为秦玉的关系,孙老汉与老魏头现在也颇熟识了,两个都有些残疾的老人,倒是颇有不少共同语言。
孙老汉名叫孙秉禹,今年五十五岁,常年的乡村生活,风吹日晒,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年轻时孙秉禹大约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过着沿街摆摊叫卖的生活,身为富家子弟的他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那会儿的他正意气风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环游世界,对于他来说那似乎并不能算是十分遥不可及的梦想,可是家里得罪了朝中权贵,仕途于他便犹如梦幻泡影,抄家,发配,流落异乡,在对抗兽潮的战斗中左腿受了伤,医治得很不及时,留下了终身残疾,为了避祸,逃到了小鬼域岛,在乡下一躲就是很多年。
“两个儿子都大了,要说媳妇了,人家一相,要人才有人才,要本事有本事,也都勤劳肯干,都是相中了的。再一问家庭,朝廷钦犯之后?不嫁!好说歹说两个孩子也都去上媳妇了,家里却拉下一屁股的饥荒,靠土里刨食,怕是几辈子都还不上,我年岁也大了,不图啥了,也就进城来,捣腾些针头线脑的,总要把家里拉下的饥荒都还上不是。”说起自己为什么来摆摊做生意,孙秉禹是这么说的,事实也确是如此。
“你可好了,生意兴隆,只要把拉下的饥荒都还上,要发财还不是早晚的事。哪像我们,上头派人下来倒是不会查我们,可同样是风里来雨里去,拿的却都是死钱,干好干坏一个样,甚至干与不干也是一个样。”方茜也是走得累了,索性也在路边坐下,不无羡慕的说道。
“你羡慕我,我才羡慕你哩。你看你今天就有钱赚,我就只能傻坐着。何况你干的这个就像你自己说的,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也是一个样,我老头子呢,很努力才能有钱赚,稍不努力,立刻就没饭吃。”此时的孙老汉早就没了当年贵族佳公子的风采,虽然卖些针头线脑其实也不少赚,不过他更羡慕方茜这样旱涝保收的,当然,对于现在的生活他倒也还算满意,“我算看出来了,东西好不见得就卖得好,首先你要知道买东西的人想买些什么,又能买些什么。就好比我自己吧,可别小看这卖针头线脑,大家都用得着,也都买得起,别看每笔生意赚不了什么钱,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想想,衣服破了,扯块布做新衣服,或是直接买新衣服,那是要花不少钱的,买些针头线脑的回来补一补,也就凑合穿了,这就是需求,有需求生意才做得成。这兴隆街上每天都有人开始做生意,也每天都有人离开,不排除也有赚够了钱的,或者是有什么更好的前途,那些失败离开的也很不少,有的不见得是东西不好,就说张家那小子卖的面条,我吃过,很好吃的,不过这年月谁肯花五十文钱吃一碗素面,还不管饱,他当满大街都是贵族老爷呀。相比较,秦小哥一万热乎乎的羊血汤,吃得满嘴流油,也才四十文钱,大家自然愿意吃。”
“也是哦。”方茜附和道,“对了,石头,你那些羊血是从哪儿搞来的,如今整个小鬼域岛都实行配给制,肉更是配给的重中之重,羊血好像很少能在市场上出现,你从是哪儿能搞来那么多的。”
“当然是买的。”秦玉自然是没有说谎。配给归配给,在市场上不容易碰到,并不代表就没有,例如屠宰厂就有不少。正是因为不需要肉票,也不是生活必需品,也就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那些羊血猪血之类都被拿去干什么了,就算在市场上完全看不见,也并不稀奇。事实上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被屠宰厂的内部人员或是一些关系户买下了,如果还有剩余,才有可能在市场上见得到,而且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很多时候还来不及到市场上去就坏掉了,也只有扔掉,有些可惜,但也不会有什么人会去追究。相当的凑巧,马秀竹就在屠宰厂工作,秦玉当初那么大的人情,自然的也就成了关系户,对于屠宰厂的官员着也该算是件好事,不但减少了浪费,增加了收入,何况秦玉每次都是按时结账,从不拖欠,再者也算是向大令的龚永康示好的一个契机。
“那你和老李他们家丫头又是怎么回事,兴隆街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如今可是都在传你们的事,是不是真的。”孙秉禹虽说不小了,对这种八卦还是很感兴趣的,再说闲着也是闲着,他倒是不怕人家说他为老不尊。
秦玉的羊血汤生意好,都在传说他发了大财,被编排的段子也多,还有人有鼻子有眼的描述说亲眼看到那小子跟一个小妖精般的乡下姑娘买酒,一买都是三斤五斤的,更有人言之凿凿,说俩人准是早就滚在一处了,上街手拉着手,还给那小妖精买花呢,对于这些孙老汉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也不妨碍他那这些话挤兑秦玉。
秦玉倒也不气,只是笑笑:“你说的是春妮,我好像是跟他爹比较熟吧。要说照顾生意,也是有财大叔在的时候比较多吧,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那个李春妮总是一个人静静的看书,好像庙里的神像似的,别说说话了,做个生意都不带吆喝的,我就是有心勾搭,也要有机会才行啊。”
“这么说你对李家丫头还是有些意思的?”说着,孙秉禹的脸色突然郑重了起来,“算了算了,玩笑话,当不得真,不过有些话你也不能太过不当真。常言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街上这么多编排你和李家丫头的段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老头子在兴隆街上卖针头线脑的也有些日子了,之前什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自打我在这,见过的,听说过的,还就数石头你每天赚的钱最多。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努力,或是没能耐,却最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通过努力过上好日子。老实说上头的人对于兴隆街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也知道那些大令虽然每天巡逻,却很少会真的阻止人来摆摊,毕竟这些也是互惠互利的事,衙门的人也能得些好处,百姓也得到了方便,再说如今那么多人找不到活干,连个摊子都不让人摆,是要逼着那些人饿死吗?再说上头的人忙着呢,才没那个闲功夫管兴隆街这点小事。我老头子在这时间也不短,每回有人下来,都是有人嫉妒别人赚了大钱,把事情捅了上去。你小子最近最好安生些,可不敢这时候往刀口上撞,小心别成了那个吓唬猴的鸡。”
三个人正聊着,几个手持大令的巡逻兵过来,都不认识,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而是被上面派下来的。
“几个人不三不四的干什么呢!”
“喝冰水,怎么,不行吗?”对方说话很不客气,秦玉也没有反倒跟他们客气的意思,摇了摇手中的杯子,依旧坐在那里,连头都没抬。
“不知道这里不让摆摊吗?东西没收,赶紧滚。”
“我们的冷饮店可是大齐王殿下的,还是头回听说不让摆摊的,你们算哪根葱,也敢在这儿胡言乱语!”方茜拍开对方伸过来抢推车的手,没好气的说着,从怀里摸出店里发下的凭证,这些王族产业自然有一般人享受不到的特权。
那几个大兵一愣,接过凭证仔细地端详了半天,只得无奈的有还给方茜,王族产业,还真不是他们管得到的,只得悻悻的离去。
再聊下去也没意思了,正要离开,远远的看见龚永康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