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李子三虽然早知这些秘辛,但从未细想过其中关节。陆青山则是被冲击的有些缓不过来,几天前不过还是个想着能多看一本《神仙传》的小子,现在入耳的全是王室道宗的各种秘辛,人生之匪夷所思不过如此。
二人各有心事,一顿饭也是食不知味,草草了事,先去了裁缝铺取了衣服,再去了尽楼对面的驿店歇息不提。
夜间躺在床上的陆青山,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中思绪翻飞,店家二人究竟为何抚养他长大?三哥儿所猜不知是真是假?原来那小姑娘叫钟灵,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陆青山想到钟灵,将枕下的香囊拿出深吸一口,脑中反复着那粉雕玉啄的模样,心想自己离开时太过匆忙,却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也不知道去商国能不能遇上……如此想着,终是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师兄弟二人漱洗出门,却发现黑驴不知何时已在驿店的马厩里,不过陆青山看着李子三毫无讶色,同往常一样,走过去将酒葫芦与黑螭缚好,便知为何三哥儿昨天卖的如此爽快,黑驴神骏聪慧,寻常马厩哪里关的住它。哎,这一人一驴早有默契,一个不谈价钱卖得爽快,一个夜间逃逸来寻旧主,必是惯犯无疑,驴心不古。
“青山,怎又发呆作甚,走了。”
“……”
二人一驴走不过一炷香时间,已到了昨日与张策分别之处,由兵卒引路,找到了早已整装待发的张策一行人,三人间各自见礼不提。
等了片刻,一个自称舶司官员前来拜见李子三,说货船已备好了,一行人便在其指引下登上了此次去往商国的货船。
货船相较于中天港的其它舟船,只能算是中等大小,陆青山从随行的船员口中得知,尽河中所行舟船大体有四类,由大到小分别是福船、广船、沙船、鸟船,其中福船又叫小福船,因为国水军中的战船才叫福船,也叫宝船,尽河中航行的福船皆是仿制,除了模样类似外,差异甚多,尤其水军福船高大如城,比小福船大了几倍不止。
此行的货船属于中等大小的广船,长有二十余丈,宽十丈余,桅高也足有七八丈之高,头尖体长,上宽下窄。
陆青山不止一次在尽河旁见过这类广船,只是上船还是头一次,没想到远处看小如燕雀的货船竟有如此之大,一时间好奇不已,绕着船身四处查看。
“子三君,我们又见面了。”
“子三哥哥,子三哥哥,子三哥哥……”
正在船尾研究船舵的陆青山听得船首一阵嘈杂,其中正有自己念念不忘的声音,急欲跑过去一看究竟,但又怕唐突惹人笑话,便躲在那船楼之后,看着前方。
船首来人正是此前在尽楼引路的钟泓,一身红衣的钟灵与贴身嬷嬷,还有随行的两个护卫。
钟灵正与李子三寒暄见礼,却不知不远处有人瞧着她,也在暗自高兴,“哈哈,果然遇到了。”
缘分难言,昨夜屏风后的姑娘,今日船楼后的小子,谁也不知此时两个八岁的孩童之间,究竟是何种缘分?
“为何不见诚王同行?”
“叫子三君知晓,诚王军务缠身,此次商国之行,由泓随行。”
“子三哥哥,昨日你送与我的毫笔,我父亲也甚是喜欢。今日你也是孤身一人吗!?”
“还有青山与我同行。”
“哦。。”
“你想见见青山吗?青山,青山,青山,郡主想见见你”
“子三哥哥,别喊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青山啊!你来得好快,回去吧,郡主说不想见你。”
“子三哥哥……哎呀!我走了。”
陆青山看着钟灵娇嗔一声,从自己身旁走过,带起一阵香风,也不正眼看自己,转眼便消失在了船舱里。
李子三看着钟灵的背影轻蔑地一撇嘴:“哼。”
陆青山闻声收起失落,不解地看着李子三。
“青山,你以后可要离她远点。”
陆青山心中一紧。
“还想骗我的法笔,还是嫩了点。嗯?什么味道,这么香,好像在哪闻过?”
陆青山:“……”
…………
辰时一到,在船家的吆喝声中,水手们起锚升帆,按时启航,顺着水道慢慢驶离了港口,驶入了无边无际的尽河航道。
正所谓“天上银河,地上尽河”,身处尽河之上的陆青山,终于明白了游诗人所唱的歌谣。陆青山立在船头,极目远眺,烟波万倾,浩渺无边,百舸同流,飞鸟难渡。
即便如此震撼,行船三日过后也是倦了,终归还是要吃饭睡觉,李子三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醒来喝酒吃饭,吃饱喝足继续睡,即便钟泓几次来拜访,也是不理不睬,只管睡觉。
途中陆青山请教关于修行的事宜,李子三说他并不懂通灵海之法,因为他天生灵海剑瞳,与生俱来便会修行,只得等回到师门才行。不过比这更失落的是,除了第一天,三日里再未见过钟灵的身影,平日里饭食都是直接送入房内,也不知她在房里做些什么?
在船上,陆青山只认得这两人,一个整日昏睡,一个闭门不出,他除了靠翻看《神仙传》度日,便是与黑驴聊天。
“驴兄,你真的是驴吗?”
“驴兄,你觉得三哥儿对你好吗?”
“驴兄,你晕船吗?”
……………………
船行第四日的夜里,陆青山突然从床上惊醒了过来,听着房内“吱呀吱呀”的声音,心头微微有心悸之感,借着月光看见邻床的被褥掀起,空无一人,三哥儿竟不在睡觉!
陆青山急忙批衣起身,提上床边的马灯,出了船舱,上到甲板,发现河面上不知何时起了大雾,清冽冻骨,不禁紧了紧衣衫,唤起李子三来。
“三哥儿,三哥儿,三哥儿……”
“青山,三哥在这儿。”
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发现一身黑衣的李子三正盘坐在船首,黑驴也是立在一旁。
陆青山急忙过去,未及开口,李子三便说道:“本不愿扰你清梦,现在你既醒了,便在这看着吧!你现在虽无修为在身,但也算陆门中人,以后这种场景势必要常见的。”
陆青山见三哥儿不似言笑,也不敢造次,道了声“是”便立在一旁。
如此二人一驴,一炷香过去,雾已消散大半,清冷的月光撒满河面,波光粼粼,仿若白昼。
“嗡。”
剑吟声起,突然,缚在黑驴身上的黑螭已然出鞘,剑光一闪,悬空停在李子三的身侧。
“来了。”李子三一声轻叱,睁开双眼,眼中剑光四溢。
话音刚落,陆青山只觉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站立不稳,摔在了甲板上,抬头看时,只觉得四周船舷正离水面而去,天下第三大的广船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举离了河面!!!
“孽畜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