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人生有最高兴之事,失而复得定能算上一种。
正如现在的陆青舟心跳渐缓,席地而坐,拾起锦囊擦拭一番,重又挂回了脖间。
青蛇吐着小信,从袖中游将出来,亲昵地蹭了蹭陆青舟的脖子,便回到了锦囊中团做一团,没了动静。
陆青舟感应着脖间青蛇恬睡的气息,终于泻了心神。
此刻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汗透长衣,湿黏不已。
又在此时,头顶百会穴蓦地鼓动,舒张之间,丝丝缕缕的灵气灌注进来,驱散燥热,让陆青舟舒爽的呻吟出声。
几息后,灵气渐弱,陆青舟也是恢复了些气力,心中想着,明日锻剑时是否该把此事说与剑七知晓。
随后便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衫,陆青舟环顾一周,从怀中数了二十钱排在桌上,算是赔偿这户人家的损失,对自己也是于心无碍。
几步出了屋舍,陆青舟听着远处的喧闹,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思考一番,便将脑后的头发与脖间的挂绳狠狠打了个死结,这才走向街道。
稍微分辨了下方向,陆青舟抬腿便没入人流,不见了身形。
此刻不远的一个档口处,正有一人蹲在路边,目光呆滞地望着街道,口中喃喃自语。
“马龙臣,发甚呆,快把这鱼绳穿了。”
说话之人见唤不动对方,抬腿便踹了一脚。
“噗通”
被踹倒的马龙臣一脸疑惑地转过身来,说道:“鱼三,何意?”
鱼三不答话,拿眼神示意马龙臣穿绳后,便招呼起身前的客人来。
“余嫂,承惠八钱。”
“鱼三,我那日与你说得女子,可中意!?”
一旁的马龙臣听见说话,立马竖起耳朵,连手上的活计也慢了下来。
鱼三“嘿嘿”一笑,看着身前的余嫂,探出身子,伸手就去捏那余嫂的大腿。
“啪”
余嫂看样子早就习惯了鱼三的这副德行,熟练地伸手拍开摸来的脏手,嗔怒道:“那么多人呢!”
“嘶”
鱼三将手放在鼻下深吸一口。
“余嫂,今日抹的什么水粉,怎这般香!”
余嫂见对方没个正形,佯怒道:“鱼三,说正事!”
“哦!”
鱼三脸色一正,摊开双手。
“承惠,八钱。”
余嫂无法,摸出铜钱给了,见对方收好,又说道:“鱼三,那女子家里还算殷实,又是独女,若不是相中你这副皮囊,这种好事哪轮的着你。”
说罢,余嫂弯着腰,压低声音道:“人家也说了,你这个兄弟,给些银钱,你也就不算负了情义。”
鱼三听后,咧嘴笑道:“余嫂,我鱼三也就是探探暗门子的浪荡人,可不敢去祸害人家。再说了……”
说话间,鱼三突然探头在余嫂脸上狠狠啄了一口,笑道:“再说我若是娶了那女子,你可如何是好呢!?”
余嫂看着那汪汪的桃花眼,心头仿佛有东西要蹦将出来,急急从一旁马龙臣手中夺走鱼绳,掩面就走。
谁知没走几步,那鱼绳竟从中间断成两截,还好她眼疾手快,捞起快要落地的鲜鱼,抱在怀里,回头狠狠剜了一眼马龙臣,随后在鱼三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
鱼三:“龙臣。”
马龙臣:“???”
鱼三:“多少年了,鱼绳打得还这般‘结实’啊!”
马龙臣一脸正经:“鱼三谬赞。”
鱼三笑容渐止:“……”
片刻后
马龙臣:“鱼三。”
鱼三:“嗯?”
马龙臣:“吾……”
鱼三:“你我不用言谢!”
马龙臣:“吾略饿。”
鱼三:“……”
………………
陆青舟辰时下山,午时方才回到梅山。
从身上解下刚购置的背篓,与那些酿酒用的物什堆放在一起,又从其中取出一个布袋和瓦罐。
打开布袋,入眼是一粒粒细长的白米。
陆青舟眼中透着稀奇,虽然他曾在船上蹭吃蹭喝了一段日子,但自己煮还是头一回。
拿手捧了,使劲一闻,确实有股沁人的香味。
五十钱一袋的能不香吗?
陆青舟腹诽着挖了一撮白米,拿陶罐装好,清洗干净,又按着卖家所说,倒入足量的清水。
合上盖子,将陶罐放在从钟云那取来的小炉上,生上柴火。
转身从背篓中又取出一条泛着油光的腊肉,拿刀片下一段,切成细条投进了微微冒汽的陶罐中。
把剩下的腊肉挂在棚里,陆青舟擦了擦手,便去寻张策了。
因为李子三房内有床,所以张策自然是睡在李子三房内。
过没多久,陆青舟已经到了门外。
“笃笃笃”
“青舟,何时回来的?”
陆青舟推门而入,与张策见礼。
“青舟回来不过小半个时辰。老师在写什么呢?”
张策见陆青舟问起,微笑着说道:“我近日精神渐好,自然要担起师责。山中清净,我便有意把我所学整理一番,写成一册,也好教授于你。”
“那老师可曾想好书册名字?”
张策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微末学识,何以有名?”
陆青舟见状便不再多言,引着张策去了“悟道场”。
说来这“悟道场”本是修行之地,如今堆得如同摊贩档口,锅碗瓢盆,炉柴刀斧,样样俱全。
二人来到之际,瓦罐中的米粥已然沸腾,水汽噗噗,撞得罐盖上上下下。
“嘶”
陆青舟急忙上前,开盖一看,白米早已裂成了白花花的米花,裹着油脂和红肉,正在瓦罐中翻腾。
“哇,好香啊!”
已能行走的楚红被香味吸引来到身旁,精神颇好,一身红色的衣衫,衬得本就亏虚的脸色如同冰雪一般。
楚红见到张策也在,急忙一礼。
“先生也在,身体可是好些了?”
张策昨日便见过楚红,听到楚红唤她老师,说道:“楚红姑娘,你所见所学,皆是大拿,老师之名,策不敢当。”
“大拿?老师为何如此说?”
张策不知楚红是有意取笑,还是太过单纯,只好解释道:“楚乃国姓,身份尊贵,又能结交陆君,必定是正统嫡系。”
“楚红姑娘应是自小便在大均馆学课,授课之人无一不是天下闻名的大师,策的老师松江先生便在大学馆讲过课义。”
“策之学识差之远矣,不敢当这一声老师。”
楚红不以为意,说道:“老师何必在意这些,既是青舟的老师,那便是我的老师,再者说,这里也不是楚国,一个称呼,我不在意,老师也无需拘泥。”
张策见楚红洒脱,自己也不再坚持,微微一笑,说道:“那便依姑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