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孟反手抓住楚亦的袖襟,眉目处现出掩不住的忧色,生怕母妃利用那副颍川山水图对蕴之出手,否则有心算无心之下,蕴之定然会防范不及。因着心中太过急切,楚孟手上的劲道算不得小,将和亲王的袖襟都给撕破一块儿。
和亲王也算是看着这个侄儿长大的,眼下瞧着他这幅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由蹙眉,再次开口发问:“到底生出何事,你便告知皇叔如何?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归会有法子的。”
闻声,楚孟眉眼处划过一丝犹豫,不欲将此事尽数道来,只是希望皇叔能够带他入宫的话,如此定然不会使得母妃疑心与他,从而阻止此事。
“皇叔,您莫要多问了,就当侄子求您,带我入宫罢。”
楚孟此刻未曾将自己心中的怀疑吐口,万一毁了蕴之的名声儿,该如何是好?之于女子而言,名声有时比性命都来的重要,听闻圣人进来对蕴之极为冷淡,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此刻母妃若是再插手的话,恐怕便不会善了了。
将侄儿慌乱的神色收入眼底,楚亦也未曾多问,只是点头应了此事,便道:“既然如此,你便随着我一齐入宫罢。”
话落,楚孟吩咐外头的奴才将先前那跪倒在地的内侍给绑起来,随即堵了嘴,由和亲王府的侍卫看管着,这才随着楚亦一齐上了一辆暗青色的马车,只听啪的一声,马鞭挥动,车驾便极快的往禁宫的方向赶去。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正阳门宫门前头,瞧出驾车之人是和亲王府的人,守宫门的侍卫也不敢阻拦,便让楚亦带着楚孟入了禁宫之中,且未曾被齐太妃的眼线发觉。
此刻俞蕴之还歇在关雎宫,这几日因着小公主出世,宫中一派喜气,端的是一副极为热闹的景象,光是忙着为各宫室分发赏赐,已然算不得易事,所以俞蕴之有些疲累也是自然。
揉了揉酸痛的颈项,俞蕴之径直自软榻上起身,取了象牙梳将略有些散乱的墨发梳理整齐,而后又拿了一支垂珠却月钗,簪在墨发之中,将将收拾妥当,便听得外头传来通报声。
“献王到。”
听得楚孟来到关雎宫中,俞蕴之当真是极为诧异,楚孟身为宗亲,且正值青年,面对她这等后宫嫔妃,理当避嫌,眼下光明正大的行至关雎宫中,到底所为何事?
俞蕴之先前是瞧出了几分楚孟的心思,不过时过境迁,她并不能断定楚孟对她的绮念还能留存几分,所以此刻未曾表现出半点儿异样,便自偏殿之中赶到正殿迎客。
今日俞蕴之着了一件儿月色绣花襦裙,腰间系着缎带,因着近来消瘦不少的缘故,更显身量纤纤。楚孟将将听得脚步声,随即转眼,便将此番情景收入眼底。
心头一紧,楚孟对俞蕴之不由有些心疼,既然皇兄娶了蕴之为正妻,为何不善待与她?反而不时冷落,如此之于蕴之而言,想必定然极为难耐。
楚孟藏在袖襟之中的两手紧握成拳,面色不变,强压住胸臆之间升起的一股子郁燥,轻声开口问道:“俞贵妃,近来可好?”
俞蕴之此刻正端量着楚孟,因着受伤的缘故,楚孟面色极为苍白,显得有些消瘦,但周身温和的气韵却未曾消失,仍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低垂眼睑,俞蕴之笑道:“多谢献王挂心,臣妾一切安好。倒是献王身子不爽,应当好生休养才好。”
听出俞蕴之言辞之中的疏离之意,楚孟心下不由有些黯然,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如此便好,我身子并无大碍,先前休养了好些时日,现下多多行走,反而有助将养。”
楚孟没忘今日来到关雎宫的目的,清了清嗓子,便对俞蕴之开口道:“俞贵妃,先前本王所作的一副颍川山水图,不知为何在王府失窃,你瞧瞧是否在这关雎宫中。”
闻声,俞蕴之柳叶眉一挑,怎的也未曾注意过那副颍川山水图,不过楚孟也并非无的放矢的性子,既然他如此开口,想来此事便做不得假,难道是齐太妃出手了?
冲着一旁候着的辛夷使了个眼色,后者对俞蕴之的心思甚是了解,便亲自在书房之中寻找着,却未曾发觉那副所谓的颍川山水图。如此辛夷也不着恼,又前往偏殿、寝殿、耳房之中翻找,最后终于在寝殿床榻上头的锦被之中发觉了那副画作。
将献王亲笔所作的卷轴藏在贵妃娘娘的锦被之中,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晓,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儿,说不准一顶私相授受的帽子便扣在了主子头上。思及此处,辛夷心头一禀,丝毫不敢耽搁,拿着那卷轴便回了正殿之中。
俞蕴之一瞧见辛夷手中的画卷,凤眸之中便划过一丝寒光,冲着楚孟福了一福,道:“多谢献王提点,臣妾感激不尽。”
原本楚尧便疑心于她,此刻若是再被楚尧瞧见了这幅颍川山水图,想必她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与楚孟的关系了。瞧着楚孟今日入宫的举动,俞蕴之倒是清楚了,先前之事定然与齐太妃有关,也不知其为何三番二次要置她于死地。
“贵妃不必客气。”
楚孟话音将落,外头又传来一道通报声:“陛下到。”
俞蕴之抿了抿唇,清楚楚尧定然是知晓楚孟入了关雎宫的消息,这才赶到此处,当真是半点儿也不信任与她。瞧见楚尧昂首阔步迈入关雎宫中,俞蕴之唇畔勾起一丝讽笑,佯作恭顺的冲着楚尧福了福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楚尧眸光复杂的望着俞蕴之,道:“平身罢。”
“皇弟今日怎的有空入宫?”
楚尧面上带着一丝笑意,但若是仔细一瞧,便可清楚这丝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俞蕴之瞧着楚尧这幅笑面虎模样,心下着实觉得无趣的紧,偏生碍于这厮的身份,又不好当面落他颜面,只得在一旁默然浅笑,作壁上观。
楚孟生怕楚尧因着他的缘故,而误会俞蕴之,所以此刻指着辛夷手中还未展开的卷轴,道:“这幅颍川山水图先前在王府之中失窃,后来不知为何,贵妃娘娘寻着了,臣弟得知消息,这才欲要入宫将画作取回王府。”
听得此言,楚尧微微颔首,开口说道:“皇弟画技极为高超,想必这幅颍川山水图也是精妙绝伦,莫不如将这幅画转赠给为兄如何?在未央宫中,即便贼人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出手。”
楚尧此刻如此开口,楚孟又哪里能推拒?只得点头应了一声。因着外臣不好在后宫之中多留,楚孟便开口告辞,这厮将将离去,楚尧眉眼处便现出几分冷意,讥讽道:“这幅颍川山水图为何会在爱妃宫中?难不成真真是巧合?”
俞蕴之清楚楚尧不会相信与她,所以即便再解释也是徒劳,便淡淡道:“臣妾不知。”
“爱妃怎会不知?若是真不知晓的话,又怎能将此事告诉献王?”
俞蕴之眸光低垂,抿唇不语。
瞧见此番情景,楚尧心头更为愠怒,抬手钳住俞蕴之细白的皓腕,逼着俞蕴之抬眼儿看着他。楚尧素来力道不小,此刻俞蕴之左腕疼的厉害,蹙着眉开口道:“陛下可否轻些,臣妾有些受不住了。”
一旁候着的辛夷将崇文帝面上隐隐现出的狰狞之色收入眼底,心下颇为忧虑,想要上前阻止,却对上的俞蕴之的眸光,瞧见主子缓缓摇头,她只得咬唇忍耐。
听得俞蕴之此言,楚尧微微怔楞了一瞬,手上的力道的确减小了三分,便连心头的火气都不由一滞,冷声开口:“爱妃为何不作答?”
“既然陛下已然疑心于臣妾,即便蕴之再是耗费唇舌,又有何用处?左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臣妾不屑于辩驳,陛下若是想清楚事实如何,即可自己探查,如此倒是能还了臣妾清白!”
此刻俞蕴之刻意如此开口,便是为了逼楚尧出手,楚尧手底下有一起子暗卫,一个个皆是颇有手段的,如果派出这些暗卫探查这颍川山水图一事,想必定然能揪住齐太妃的把柄,届时便可水落石出了。
“好好好!既然你让朕探查,又有何不可?只希望爱妃莫要后悔。”
俞蕴之微微抬眼,凤眸之中平静无波:“臣妾无愧于心,为何要后悔?”
她原本便是颇为傲气的脾性,先前便因着楚尧是非不分的举动冷了心,此刻这是楚尧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这厮真真寻不出什么端倪,且认定了她俞蕴之是一个****的话,想必他们夫妻二人日后便只能相敬如宾了。
楚尧离去之时,没有忘记将那副颍川山水图给带走,等到楚尧的身影消失在关雎宫之后,俞蕴之揉按了一会子被这厮紧紧攥住的手腕,冲着辛夷吩咐一句:“去给四叔传消息,言道药人之事,此刻是该停了,否则被人抓住把柄,之于秦国公府的名声亦是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