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白水这内侍的动作极为麻利,待其离开瑶华宫不久之后,俞蕴之便回到了关雎宫,省的一会子将琦嘉待到正殿之后,在关雎宫内无人审问,便有些不妥了。
俞蕴之回到关雎宫不久,便瞧见白水押送着一名模样秀丽的宫人入了正殿之中。这宫人大抵便是琦嘉,瞧着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清澈,半点儿也不似心有城府之人。不过人不可貌相,俞蕴之也不愿自己被一名小小丫鬟给蒙蔽了。
抬手轻轻拨弄着拇指上头套着的白玉扳指,俞蕴之漫不经心的开口问了一句:“琦嘉是吧?何时入尚衣局的?”
此刻琦嘉这宫人跪倒在地,身子颤抖的仿佛筛糠一般,面色惨白,再配上那张秀丽可人的面容,让俞蕴之显得跟恶人一般。
“本宫问你话呢?难不成没长耳朵?”
琦嘉颤巍巍的低垂着头,嗫嚅着答话:“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正是琦嘉,入尚衣局已然有两年功夫了。”
“哦?既然如此,先前春宜交到你手中的那封信,你究竟交给了何人?”
听得俞蕴之问话,琦嘉杏眸之中划过一丝暗芒,面上却佯作出一副茫然之色,无辜的开口答道:“娘娘,奴婢实在不知春宜是何人?更甭提那封所谓的信了!”
“是吗?”
俞蕴之菱唇一挑,不知为何,她此刻直觉认为这琦嘉是在扯谎,毕竟春宜跟在玲珑身畔已然有些时候了,自然不会凭空捏造出所谓送信之事,来陷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小宫人。
转眼望着白水,俞蕴之又道:“先前尚衣局中可有可疑之人?”
闻言,白水面色未变,径直摇了摇头,说:“尚衣局并无可疑之人,不过在奴才看来,琦嘉倒是其中最最不对的。”
将白水所言收入耳中,琦嘉秀眉一拧,冲着白水呸了一声,叱道:“你这阉人好生无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当着贵妃娘娘的面诬赖于我?难不成是得了旁人的好处,方才想要是我与死地?”
说着,琦嘉面上便泪痕满布,冲着俞蕴之不住的哭诉道:“还望娘娘为奴婢做主,这阉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平白诬赖好人,显然是未曾将娘娘您放在眼中!”
瞧见琦嘉这幅模样,俞蕴之心下也不由升起了一股子讥讽之意,这女子倒是做戏做上瘾了,也不知到底是何人给她的胆量!
柳眉一竖,俞蕴之也不愿再与琦嘉耽搁时间,冷声道:“琦嘉,若是你再不说实话的话,本宫便将你交到刑部侍郎易大人手中,届时你若是受尽磋磨,可莫要埋怨本宫心狠手辣。”
易青城阎王之名在整个京城无人不知,琦嘉听得俞蕴之所言,面色陡然一变,心下不免有些慌乱,毕竟那些虿盆、炮烙之刑,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即便心下对易青城有些惧怕,但想起自己身后哪一位,琦嘉更是不敢开罪,只得硬着头皮道:“贵妃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即便您将奴婢交到刑部手中,奴婢也没有见过所谓的书信!”
言及此处,琦嘉顿了一顿,接着开口说:“按着宫规而言,即便奴婢犯了错处,也应当交到慎刑司才是,贵妃娘娘您欲要将奴婢送到刑部去,想来也是有些不合规矩罢,若是被太后娘娘知晓,也并非什么好事儿。”
闻声,俞蕴之倒是觉得有一点儿新鲜,她这可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小丫鬟给威胁了,如此看来,这琦嘉也不是个普通宫人,否则哪里会有这般大的胆子?
俞蕴之微微摇头,抬手拄着下颚,轻笑着道:“即便本宫将你交到刑部又如何?如今齐妃遇刺,若是事情查出与你有关的话,你一个小小宫婢,想要保住性命都有些困难,眼下还是为自己考虑考虑罢!”
一旁的白水见此情形,对琦嘉不由升起了一丝提防之心,冲着俞蕴之躬身行礼,开口道:“主子,奴才先前将这琦嘉带来之际,发觉其手上布满糙茧,且并非是做活形成的,与练武之人手上的茧子位置无半点儿差别。一个尚衣局的小小宫人,若是会武的话,无论如何都有些奇怪罢?”
见着白水将自己揭穿了,跪倒在地的琦嘉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蹭的自地上站起身,便欲要自窗棂处奔逃出去。不过白水的武艺也并不差,早便提防着琦嘉,此刻径直出手将这宫婢给拦下,而后不知自何处取出了一条铁链,将琦嘉双手缚住,如此这女子便无法作乱了。
发觉禁宫之中被一起子人安插了钉子,俞蕴之脑仁儿不由有些发疼,恨不得将这些钉子尽数给斩杀了,否则惹得她心烦意乱。
蹙着眉微微摆手,冲着白水道:“既然琦嘉你问心无愧,想来去刑部走一遭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白水,你跟易大人打声招呼,便让他好好照顾琦嘉,近来不是寻着了一批死士吗?说不准琦嘉也是死士出身,让他们见一面,指不定还能寻出什么证据呢!”
俞蕴之眸光一直盯在琦嘉身上,在她提及死士之际,琦嘉的眸光微微波动了一瞬,想来这女子大抵是与死士有关,方才如此模样。
难不成琦嘉是秦源手下的死士?
俞蕴之倒是不敢断定,不过饶是如此,这宫人也不能放,否则玲珑受了如此之重的伤,若是不寻出一个交代的话,俞蕴之怎能安心?
白水压着琦嘉往刑部去了,俞蕴之望着他们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悚然。宫中到底还安插了多少势力,素日里她从来未曾察觉,却差点儿要了玲珑的命。
抿了抿唇,俞蕴之心慌的厉害,径直打点一番,便坐上软轿,欲要回到秦国公府之中。如今辛夷不在宫中,她当真是有些不大习惯。
随着俞蕴之回秦国公府的,只有半夏一人。入宫三载有余,半夏这原本性子有些跳脱的丫鬟,现下也变得沉稳不少,模样秀丽,当真是个极好的女官。俞蕴之现下瞧着自己个儿身畔的女儿家,倒也不愿耽搁了她们的花期,坐在软轿之上,打趣的问了半夏一句:“半夏,本宫将你许人可好?”
听得俞蕴之问话,半夏面色陡然大变,当真难堪的很。只见这宫人瘪了瘪嘴,贝齿轻咬红唇,嗫嚅道:“主子,如今辛夷姐姐、白芍姐姐都未曾发嫁,您怎的将主意打在了奴婢身上呢?奴婢可不愿发嫁,若是能一辈子伺候在主子身畔,定然是极好的。”
将半夏的娇憨之语收入耳中,俞蕴之也不由失笑,抬手轻拍了拍半夏消瘦的肩头,俞蕴之打开窗棂,抬手接了一片儿飘飘洒洒的雪花,放在掌心之中端量着。
瞧见主子的动作,半夏眉眼处划过一丝异色,乖巧的落座在小杌子之上,也未曾多言。
因着今日回到秦国公府之中,乃是俞蕴之一时兴起,先前也未曾知会旁人。等到软轿停在了秦国公府朱门之前,门房瞧清了俞蕴之的面容,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诧异,揉了揉眼,发觉并非自己个儿眼花,这才欢喜的迎上前来,冲着俞蕴之行礼。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还请贵妃娘娘赶紧回府,老爷夫人想您想的紧呢!”
听得此言,俞蕴之唇畔也不由勾起了一丝浅笑,先是往昆山院中行去,欲要给祖父请安,却听得书房之中传来了一阵怒斥声。
“俞林之,你如此胡闹,将咱们秦国公府百年声名至于何地?即便是你欲要自污,只消吃喝玩乐做一个纨绔子弟也便罢了,为何非要与那南风馆之中的小倌儿牵扯不清?”
祖父言辞之中的怒意毫不遮掩,俞蕴之站在石阶儿之上,犹疑了一会子,这才轻轻叩了叩门。
“此处不必人伺候了,退下罢!”
“祖父,是我。”
听出了俞蕴之的声音,俞博不由有些诧异,也顾不上教训俞林之了,便开口道:“外头天寒地冻,还不赶紧进来?”
推开雕花木门,俞蕴之一眼便瞧见了立在堂下的俞林之,如今这小子年岁也算不得小了,足足一十有三,模样也比先前显得更为俊秀,当真好看的紧。
莲步轻移,俞蕴之径直上前,冲着祖父盈盈福了福身,轻声道:“蕴之给祖父请安。”
见着了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孙女儿,即便俞博先前对俞林之极为气怒,此刻眉眼处也不由现出几分喜意,问道:“蕴之怎的回府了?”
闻声,俞蕴之抿了抿唇,轻声道:“孙女儿想着近段时日也有许久未曾归来了,今日宫中并无旁的事情,便顺道回了趟公府。”
此刻俞林之候在俞蕴之身畔,俊美无铸的面庞之上尽是喜色,凤眸微微眯起,趁着祖父低头收拾案几,俯在俞蕴之耳畔,轻声道:“长姐,您真是救林之于水火之中,若是再耽搁一会子的话,说不准祖父都会请家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