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俞蕴之如此模样收入眼底,安太后更为动怒,径直开口斥责道:“你还敢请哀家做主?皇嗣岂是你能谋害的?幸而齐才人福大命大,这才保住了肚腹之中的龙胎,否则中了你这毒妇的奸计,失了孩子,之于整个儿皇室而言,都是极大的损伤。”
在安太后口中,俞蕴之已然变成了毒妇,她心下对这个称呼颇为不以为然,毕竟安太后当成能从一个小小县令之女爬上了四妃之一,其中过程之艰难险阻,俞蕴之也能想出一二分。若是安太后没有半点儿恶毒手段,她自是不会信的。
饶是心下如此想法,俞蕴之面上哀戚之色仍是未曾减少半分,面色涨红,凤眸中露出一丝颓然之色,苦笑道:“母后,臣妾哪里有这么能耐?若是早能得知齐才人有孕,臣妾称之为料事如神也不为过,又哪里会让小十一折损了性命?”
言及此处,俞蕴之凤眸之中便不住的渗出泪来,以袖襟之中纹绣五瓣竹叶的锦帕轻轻按了按眼角,瞧着甚是委屈。
端坐在八仙椅之上的严太妃将俞蕴之所言收入耳中,眸光之中倒是泛起了一丝波澜,只不过因着其动作算不得明显,这才未曾让旁人发觉。
安太后听得俞蕴之的辩驳,一时之间也不由蹙紧了眉头,凤眸微眯,咬牙道:“哀家哪里知晓你倒是使出什么腌法子,竟然连舒桐居的宫人也能收买,得知了这月齐才人月事未至,便为了将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随即狠下心肠,将齐才人推入莲池之中,当真是好算计!”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刻俞蕴之算是明白了这句话,安太后便是为了一举将她扳倒,否则也不会设下这个局,便是为了陷害于她。
“母后言道是臣妾收买了舒桐居的宫人,可有证据?”
安太后冷哼一声,道:“你当哀家还没看穿你的真面目?来人啊,将冬雪给带上来!”
安太后的吩咐一下,慈安宫的宫人们随即便押着一个约莫十三四的丫鬟入了正殿之上。这名为冬雪的丫鬟模样瞧着算不得打眼儿,身量微微有些丰腴,但却算不得笨拙,横看竖看也不似一个会陷害人的丫鬟,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俞蕴之只淡淡的扫了跪倒在地的冬雪一眼,面带寒霜,眸光冷然,便说了一句:“臣妾从未见过这个宫人,又哪里会与她里应外合谋害齐才人呢?”
“到了此刻你还嘴硬!”安太后秀眉倒竖,抬手指着俞蕴之,冲着冬雪咬牙道:“你!快些将事情给尽数吐露出来!”
冬雪这丫鬟年岁本就不大,见着慈安宫中如此之多的主子,早便吓得两股战战,身子瘫软的好似烂泥一般,幸而两手撑着大理石打磨而成的地面,这才未曾在众人面前丢丑。
只听这丫鬟声音颤颤开口道:“奴婢先前便得了贵妃娘娘赏赐的财物,言道让奴婢监视着齐才人,也无需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消将舒桐居之中发生的大事小情尽数往关雎宫中禀报即可。”
说着,冬雪两眼含泪,冲着安太后不住叩首,哭诉道:“奴婢也是被鬼迷了心窍,这才贪图了贵妃娘娘赏赐的银钱,将齐才人本月未曾来红之事告知了贵妃娘娘。”
冬雪这丫鬟做戏当真是有一套,此刻全然未曾顾忌自己的身子,叩头的力道也算不得小,不多时白皙的额间便留下一道极为明显的血痕,且不住溢出鲜血来,血泪相和流,瞧着当真是极可怜人的。
扯了扯唇角,俞蕴之径直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手。听得俞蕴之弄出的响动,安太后眉眼处的厌恶之色更浓,怒道:“俞氏,你甭以为你身为贵妃,便可无视宫规,眼下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吗?”
俞蕴之凤眸之中划过一丝寒光,一字一顿道:“臣妾何罪之有?只凭着一个小小宫人红口白牙的污蔑,太后便要定下臣妾的罪名了吗?若是如此的话,还请太后娘娘也为臣妾做主,当年小十一去的不明不白,您可曾寻出到凶手了?只怕早就将小十一给忘于脑后罢了!”
冷哼一声,俞蕴之此刻也是动了真怒,面上佯作出的恭谨之意,现下褪去了大半儿,又道:“太后娘娘便是瞧着臣妾不顺眼罢了,此事阖共皆知,您这时为齐才人做主,为的恐怕也不是龙种,而是为了除去臣妾罢?”
将俞蕴之所言收入耳中,安太后气的面色青白,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凤眸之中的杀意毫不遮掩,阴的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对哀家不敬,难不成是不要性命了吗?”
袖襟一震,俞蕴之怒道:“即便臣妾再是恭敬又如何?太后娘娘您已然欲要将臣妾置于死地了!眼下您寻出了这个冬雪是罢!臣妾也不怕将事情闹大,便将臣妾送入慎刑司又如何?”
俞蕴之是拿准了安太后不敢将她送入慎刑司,方才如此开口。她好歹也是当朝贵妃,且当年又是楚尧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在朝臣眼中,俞蕴之除了无子之外,余下桩桩件件都符合了皇后的条件。更何况,俞蕴之也并非是不能生,只不过产下的孩儿夭折罢了。若是日后再产下娃儿,身份上也比旁的妃嫔之子强上许多,称之为嫡出也不为过。
安太后不住的喘息着,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凤眸死死盯着俞蕴之,恨不得上前径直将这小娘子给打杀了!安太后此刻十分想要将俞蕴之打入慎刑司中,不过脑海里还保有一二分的理智,知晓俞蕴之乃是秦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若是真真将其送入慎刑司的话,朝堂之上的风波亦是不小。
见着安太后如此,俞蕴之还不住口,兀自往前逼近了三步,讥讽着道:“太后娘娘有时间寻出这个冬雪,不若去瞧瞧忠勇侯府呢,安大人因着流连于风月之地,眼下落得此般下场,想必也不必臣妾细说罢?若是太后娘娘将此事浑都忘了,臣妾也不介意提醒一二!”
安在寻花问柳之后,被人废了命根子,此事之于整个儿忠勇侯府而言,自然是极大的耻辱。事情即便一生出便被隐瞒下来,但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安不能人道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虽说碍于安太后的颜面,朝臣素日里不敢当着安的面前将此事点破,但御史们却是一群嘴黑的东西,一旦安生出了什么糊涂事儿,便暗地里骂一句没根儿的混蛋,此事安太后也有所耳闻,现下再被俞蕴之一提,登时便气的两眼翻白,看来是欲要‘昏迷’过去。
俞蕴之自然不能让自己落得一个气昏太后的名声,径直将发间插着的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给取了下来,行至安太后身畔,对着其人中便狠狠的来了一下。这支云脚珍珠卷须簪乃是俞蕴之特别打磨过的,钗头极细,扎在人中处时,只溢出了一滴血珠儿,便让安太后惊叫一声,疼的紧咬牙关,再也装不得昏迷了!
“太后娘娘身子不妥,臣妾也不愿见着此情此景,这才出此下策,冒犯了太后娘娘,想必以您的菩萨心肠,自然是不会与臣妾计较的。”
俞蕴之这般伶牙俐齿,几欲将安太后气的仰倒。之于安不能人道之事,原太妃、齐太妃倒是有所耳闻,但付姝然、冯蓁儿以及郑禾如三个将将入宫没有几年的小娘子,自然并不清楚。
对上俞蕴之带着要挟之意的眸光,安太后最为在意的便是整个忠勇侯府,丢不起这个人,只得咬牙道:“俞贵妃如此有孝心,哀家真能计较?”
见着安太后终于服软了,俞蕴之莲步轻移,行至冬雪身侧,毫不怜惜的捏住这宫人的下颚,逼着冬雪抬起头来,径直开口道:“太后娘娘,不知这冬雪该如何处置?”
听得俞蕴之所言,安太后只觉脑仁儿被气的生疼,偏生碍于太后的体面以及忠勇侯府的名声,她不得不忍耐一二。
“冬雪这丫鬟所言还有待商榷,便先交给俞贵妃处置,也并无不可。”
对上冬雪惊慌失措的眸光,俞蕴之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恶意,这丫鬟既然有胆子陷害于她,也要有胆子承受后宫才好。恭谨的冲着安太后福了福身,俞蕴之便带着冬雪回到了关雎宫中。
一入到关雎宫之内,俞蕴之便差使白水将冬雪给送到刑部大牢之中,反正她与刑部侍郎易青城也曾有过些合作,此刻不过审问一个小小宫人罢了,之于易阎王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算算时间楚尧也应当下朝了。待楚尧出现在关雎宫之中,见着俞蕴之头一眼,并非关切的嘘寒问暖,只见其眉眼处蕴着怒色,面上的肌肉绷紧,厉声诘问道:“你怎的如此没有分寸,竟然大闹了慈安宫?可还知晓何为长幼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