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朝堂之上的消息,俞蕴之自然一清二楚,因着父亲二叔的举动,心下欢喜自是有的,且她也不欲阻止父亲以及二叔,毕竟他们二位为了给自己出气,将安给收拾了,冒了不小的风险,起码在安太后心中,定然是将秦国公府恨之入骨了。
安意图打杀朝廷命官,已然称得上犯了死罪,不过本朝有以爵位抵罪行的先例,所以安只消将身上的忠勇侯之位一捐,便可以银钱将此事了结了。不过俞蕴之却未曾想到,安竟然是个颇为硬气的,居然未曾将爵位给捐出去,反倒径直入了刑部大牢之中,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
细细思量一番,俞蕴之也明白了安的打算,如今安只有安非羽一个独子,且还是外室周氏所生,原本便有些上不得台面,若是将来连个爵位都没有了,安府恐怕便摆不脱败落的命运。因此,安即便自个儿受苦,也不愿以爵位折抵罪行。
虽说安并不如何争气,但他的的确确有个好姐姐,安太后自然不忍自己唯一的弟弟因着一个小小御史而落得死罪。虽说谋害朝廷命官罪过不轻,不过顾御史现下不是未曾有半点儿大碍吗?如此也不能轻易将安置于死地。
经过安太后几番筹谋,安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之中,一连便是十五年,时不时还会发配到边境修长城,与普通的徭役也无甚差别。饶是如此,安身上的爵位还是保住的,等到安非羽长大成人之后,便可以将爵位将等,传到安非羽身上,不过到了那时,侯爷便成了伯爷,更是没甚用处了。
忠勇侯府经过秦国公府这么一折腾,说是元气大伤也不为过。如今忠勇侯府两个主事的人都没有,阖府大权都交到了夏怜儿手中。可怜忠勇侯府先前在勋贵中也是头一份儿的,眼下经此变故,竟然落到了一个娼妓手中,且这娼妓因着毒药的缘故,还听命于俞蕴之,当真是世事难料。
经此一事,秦国公府于安太后之间,便再无和缓的可能了。不过俞蕴之心中也从未抱有奢望,眼下她倒是希望四叔那处的进展能够快些,只消早日探查出哑妇到底是何身份,想来对于安太后而言,也是极大的利器。
四叔的医术极高,虽说哑妇的手筋已然被人尽数挑断了,但此刻若是将手筋给接上,即便不能与常人无异,但提笔落字也费不得什么劲力。只可惜哑妇的神智不清,经过了一年有余的调养,依旧浑浑噩噩,再加之舌头被割断了,只能发出啊啊的动静,让人分辨不出哑妇到底欲要说些什么。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三月有余,如今已至初春,齐松玉还未临盆,又到了采选秀女的时候了。
上一次大选事宜,皆有俞蕴之操办,但眼下因着其不欲踏出关雎宫中,所以大选之事便被交到了安太后手中。安太后如今早便过了四十,加之其原本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后宫倾轧之中,之于旁的事情,倒是有些力有不逮。所以此次大选操办的,真真处处都是纰漏,只可惜朝臣们即便瞧不上安太后,也只敢在暗地里抱怨一二罢了,没有胆子闹出太大的风声。
这一届大选入宫的秀女,俞蕴之半个也未曾见过,但其中出挑的人物儿,她倒是记住了名字。
什么安阳侯府的嫡长女孙清染,如今将将及笄,生了一副极为貌美的模样,一入宫便是正四品的美人之位,也不知性情到底如何,不过这身份比之寻常的秀女,倒也是强了不少。
还有一位乃是靖国公府的表小姐,名为卫云漪。原府在勋贵中也是极有名望,不过靖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原香玉,如今年岁尚幼,自然是不得入宫参与大选的。更何况以靖国公府的地位,也无需以女子为家族谋前程,只消好生选一个青年才俊,原香玉的日子便能过得不错。
与原香玉相比,卫云漪显然便成了棋子一般,被父族送入宫中,虽说有着靖国公府在后头撑腰,但也不过只是个才人位分罢了。不过若卫云漪只是个区区才人的话,倒也不值得俞蕴之如此上心,真正让俞蕴之将卫云漪看在眼中的,便是其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
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不过是为了哄骗小门小户的姑娘家罢了。若是女子真真出身于世家大族之中,不说精通君子六艺,起码四书五经是最为平常的,要是还能引经据典,吟诗作对,虽说女子不好太出风头,但有了才名儿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毕竟世家大族挑选媳妇儿,看重的不止是相貌出身,更重要的是品性才学。瞧瞧秦国公府的儿媳,一个个从未生出什么腌事情,虽说这与秦国公府的家教脱不开关系,但儿媳们的品性也占了大半儿。
如此,卫云漪得了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儿,若是个心中泛酸的小娘子,或许口上会说这只不过是个虚名儿罢了,实际上在心中仍是暗暗嫉妒。而俞蕴之却是个明白人,知晓这卫云漪此刻入宫,定然是所图不小。
即便现下卫云漪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罢了,但俞蕴之心下却清楚,不出一年,这小娘子的品级定然会往上提个一二等,即便其未曾产下子嗣,仍是如此。
除去孙清染以及卫云漪两人之外,今年的秀女也未曾有什么出挑的人物儿了,反正入宫参选的秀女,除了小半儿得着了皇帝的宠幸,余下不是赐婚给了宗亲,就是留在宫中当了个宫人,运道可谓是天差地别。
大选折腾了不少时日,等到结束之后,也正是齐松玉临盆之际。如今未到四月,虽说早便入了春日,但天气仍有些寒凉,再加之齐松玉本就是头胎,年岁尚小,不过及笄罢了,生产之时有些艰难也是自然。
舒桐居之中的血腥场面俞蕴之自然是未曾见到,不过待折腾了十余个时辰之后,齐松玉终于产下了一个孩子,且当真是个男丁。若是这娃儿身子康健的话,恐怕要不了几时,便会成为楚尧在明面上的皇长子。
据传言所说,在大皇子降生之时,本在夜间,天边却浮起了大片大片艳红的彩霞,称之为天降祥瑞也不为过。等到齐松玉自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又有什么仙人托梦的说辞在宫中不胫而走,言道大皇子是个颇有福分的等等传言。
不管齐松玉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得了‘头一个’皇子,楚尧心中欢喜也是自然,大皇子出世不过三日,便给这娃儿赐名‘符崖’,当真是荣宠非常。
此事俞蕴之自然是有所耳闻,想着楚尧终于得了子嗣,想必在其心中,对和安也不会似往日那般看重了。思及此处,俞蕴之菱唇畔便不由勾起了一丝冷笑,幸而当年将和安给送出了禁宫之中,否则若是让自己的亲生子处于此般境地之中,俞蕴之于心何忍?
安太后原本便对齐松玉青眼有加,毕竟因着齐松玉在禁宫之中并无可以依附的势力,所以对安太后多加亲近也是自然。由于此番缘故,二人一拍即合,安太后对齐松玉所产下的大皇子也是极为宠爱,恨不得将其捧在掌心儿之中。
不过好景不长,楚符崖产下不到一月,突然有一日,竟然在舒桐居中失踪了!
这可是圣人唯一的子嗣,将来说不好还要继承大统的,若是真真生出了什么事端,该如何是好?
处于关雎宫之中,俞蕴之得知了大皇子楚符崖失踪的消息,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心惊。偌大的禁宫之中,对大皇子的看顾自是不少,能在无声无息之中将楚符崖给送出宫中,也不知是何人动的手,当真是好本事。
因着大皇子失踪一事,宫中被闹的人心惶惶,不知有多少的大内侍卫,在禁宫之内不断的搜查着,几欲将整个宫廷都给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未曾得着什么消息。
到了此时,大内侍卫也将眸光盯在了关雎宫之上,俞蕴之已然近八个月未曾迈出过关雎宫半步了,幸而关雎宫的宫室算不得小,日日拘于此处,只消在庭院之中逛上一逛,倒也算不得难耐。
大内侍卫入了关雎宫庭院之中,先是装模作样的冲着俞蕴之告了声罪,随后便毫不客气的在关雎宫的宫室内不断翻砸搜查着。如此举动哪里是搜宫,分明是得了旁的的授意,来到她这关雎宫中生事呢!
俞蕴之心下不由冷笑,暗道齐松玉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她自己未曾与这女子计较,偏生齐松玉却主动撞到了枪口上头,还真是将她俞蕴之当成软柿子捏!还未待俞蕴之发难,大内侍卫们却真在关雎宫中寻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请照看大皇子的乳母一瞧,发觉在关雎宫后院儿之上铺着的墙砖下头,正压了一块儿布料,不就是大皇子失踪那日所着了的肚兜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