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看见源义守手中这两把斩妖名刀的那一刻,感受到其上的气息,便有了冥冥之中的熟悉与痛恶之感。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前,他们平生最恐惧的画面都不禁浮现于眼前。
尤其是茨木童子,看着源义守右手握着的那把透着淡淡的寒光,刃如秋霜的鬼切,手腕处便不禁隐隐作痛。
他鬼生唯一一次败绩就是败给了渡边纲,被那把破刀切下了手腕,此刻再次相见更是分外眼红。
“你叫什么?”茨木童子恶狠狠地道。
“在下源义守!”源义守不卑不亢,身上自有一股正气散发。
“小子,本来我俩是不吃男人的,不过既然你是源赖光的后人,那也就自认倒霉吧!”酒吞童子此时已经幻化出了原形,身材顿时拔高到一丈,顶破了门槛,血口垂涎。
凭在二楼栏杆的众姑娘看见楼下酒吞童子的那副恶鬼模样,纷纷尖叫,拉着老鸨往后连退了十几步,缩在角落里。她们哪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啊!
“便放马过来!”源义守感觉冥冥中是上天自有注定。
他的祖先源赖光曾经砍下过酒吞童子的头颅,凯旋归来,而手中的鬼切,也曾大败茨木童子,留下他的手腕,作为千年之后这些英雄的后人,此刻百鬼乱京都,生死存亡的时刻,他自然要挺身而出,再战邪魔!
“我对付酒吞童子,你对付茨木童子,没问题吧?”武藤空之可不仅仅是一个到处寻花问柳,沉迷酒色的糟老头,他能做到日本黑道帝皇之位,可是他当年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当年源稚清看中他,也是欣赏他的战斗天赋,在他们曾经饮酒作伴,舞刀弄剑的那段岁月,他们也经常切磋,武藤空之在那时就已经积累了很精湛的剑术。此后几十年,他更是靠着一身剑术和狠劲登上了黑道巅峰,奠定了无法被撼动的帝皇地位。
他从宽大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柱形银色物体,竖握着,不知手指在哪里一按,物体上端便喷出一道红色“烟火”,轰破了房屋,直窜天际,萦绕于半空,久久不能消散。整个京都里的人都能看得真切。
这是“帝皇令”——山口组最高领导人的特殊信物,有紧急情况之时,便可召集所有组员前来。
而山口组作为日本黑帮无可争议的龙头老大,这个令几乎就是号召所有日本黑道的命令了。
不出片刻,整个日本黑道人员变回齐聚于此,听武藤号召。
“武藤叔,你没问题吧?”源义守转头向武藤空之咧嘴一笑。
武藤空之不禁一愣,源义守此时的一笑洋溢着无比的自信,甚至是桀骜嚣张,一张记忆中熟悉的笑脸此时仿佛与源义守重合了。
“别看你叔我现在这样。”武藤空之竭力抑制下眼眶中的眼泪,将身子更加伏地了些,“当年也是砍人的一把好手啊!”
“如此,便上吧!”源义守相继前冲,卷起了股旋风,将周围的空气都撕了个稀巴烂。
汤屋大堂内掀起了一股飓风,飓风内剑光吞吐,剑气纵横,妖气四散,不出一会,这家汤屋便摇摇欲坠。
“我们走!”沈琅缺单单是在一开始瞄了楼下的两只恶鬼一眼,便明白了大概。
蓝的出现绝不是意外,太平盛世的时候,京都那会有什么百鬼出现。结合蓝之前的只言片语,此刻看来,更是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了。
百鬼夜行宴开始了。
现在的京都估计已经乱成了一团,对于沈琅缺和蓝来说,形式就更加复杂紧张了。
沈琅缺和蓝在一起,不仅需要注意联邦军队,还需要应对京都黑道,更要提防入侵的妖族,尤其是蓝口中曾提到过的“母亲”。
每一方都可能会给他们造成伤害,所以他们此刻的境地较之以前就更加危急了。
酒吞童子作为百鬼之王,他散发的鬼气就是对所有鬼族的召集令。沈琅缺敢打保票,此刻正有源源不绝的鬼族和黑道人员正从四面八方往这里赶来,爆发出无数战斗。这家汤屋会成为主要战斗爆发点,风云交际之地,沈琅缺是万万不可能和蓝呆在这里的。
此刻他符文的效果时间只剩下不过一分钟了,他只能祈祷上天,在这混乱的时候,他能顺利带着蓝逃出这片危机之地,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此刻在他的心里,蓝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孩,自己需要看着自己保护她在这乱局中求生。
“走!来不及了!”沈琅缺仿佛能听到从堂屋外传来的厮杀声了,此刻心中焦急更添一分。
没想到自己的手却被蓝拉住了,沈琅缺疑惑转身,不解地望向蓝。
“妈妈和姐姐她们怎么办?”蓝担忧说道。
沈琅缺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对他和蓝百般照顾的老鸨和那些姑娘们,也不由一愣。
他们在这乱局之中可以说是最底层的,最先被牺牲的人。
她们手无寸铁,身份低贱,不管是军方,还是黑道来看,都是可以最先牺牲的一部分人。他们的生命安全保护的优先级会被放在最底层,也许这些姑娘死光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哀悼。
这也恰巧应了“风尘女子多卑贱”的诅咒。
即使沈琅缺通过这两天的短暂接触,能知道这些姑娘都是些可爱的人们,比他在平常看到的那些虚伪狡诈,尔虞我诈的“人间恶鬼”更是善良百倍。但是极大多数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却不是为了了解他们的内心而来的,而是为了发泄。
在这关头,谁还会去担心这些“卑贱工具”的安危?
而蓝此刻却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异族”,世间还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事吗?
也恰恰是蓝的单纯善良,让沈琅缺多年来的“铁石心肠”软化了。
“嗯!”沈琅缺点点头,拉着蓝便往宴客大厅跑去。
沈琅缺此时借着符力,速度很快,眉头紧皱,拉着蓝脚步乘风,几步就到了宴客大厅。
蓝此刻却是一脸享受的幸福样子,此刻就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被沈琅缺牵住手的她此刻也是幸福的。
再想起之前沈琅缺那副拿着剑大吼的“傻傻”模样,蓝此刻更是露出了牙龈,就差笑出声来,幸福万分。
大概每个处于热恋,或者被热恋情绪包裹的世间女子都能有这种感受吧。
此刻众姑娘们正蹲坐着,缩在宴客大厅的一角,尽量远离一楼的战场处,害怕地缩紧身子,胆小的姑娘们甚至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更多的泪痕干涸,眼神空洞,像是已经认命了。
老鸨被围在众姑娘中间,虽然脸上恐惧之色尚未褪去,但和一群年纪轻轻的姑娘们比起来还算是镇定,她还不停地安慰着几个哭得比较凶的姑娘。
看到沈琅缺的那一刻,大多数姑娘眼中都燃起了一道光,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沈琅缺是这家汤屋中唯一的男人。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有个男人,女人们会多一分安全感。
尽管沈琅缺只是个十五岁的“男人”。
“妈妈,你们没事吧?”沈琅缺冲到众姑娘身前,蹲下身来,对老鸨问道。
“你们没事就好。”老鸨看到沈琅缺和蓝二人倒没有像姑娘们那样激动,毕竟在这种灾祸下,两个小孩又有什么用呢?
她看到沈琅缺二人没事便安下心来,说道:“我们现在没事,不过过一会就说不准了。”
“别怕。”沈琅缺破天荒地将手搭上老鸨的肩,更出奇的是,老鸨此刻感受着肩上的温暖,的确有些稳下心来。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妈妈,我们这家汤屋不是有个地下室吗?虽然不大,不过躲个一夜还是没问题的。躲那去,别发出声音,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还是那个京都,还是那个太阳。”沈琅缺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想出这个方法的。
虽然这个汤屋会成为最大的冲突爆发点,但恰恰这里也是最安全的一个地方,至少对这么多柔弱不堪的姑娘们来说,是这样的。
此刻整个新宿早已是恶鬼遍地,枪林火雨。
以她们脆弱的身体,到外面去,不是成为恶鬼腹中之物,便是死在炮火乱弹之中,几乎不可能逃出这条歌舞伎町。在这末世之中,甚至人类有时也会解封心中的恶,变成人间恶鬼,做一些平常不敢做的恶,这些姑娘们落入这些人的手中更是会被恶毒蹂躏,生不如死。
相反,这家堂屋内,人鬼两道的最高战力正在缠斗,谁都不会进来这里捣乱,谁都不会在乎这群姑娘们在哪。但是她们如果光躲在这里也是不行的,这家汤屋已经到达崩溃边缘了,木屑簌簌地从天花板上落下,不出片刻,这里就会变成一道废墟。因此沈琅缺让老鸨他们躲到地下室去。
至于,这个地下室的存在,沈琅缺刚进来的时候,便把这家堂屋的构造摸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