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茂现在已经搞清楚了它的名字冲锋艇。
毋庸置疑,鬼子声东击西的计策十分高明,如果他们的对手只针对人的话,那他们肯定成功了,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上百条经过训练的猎狗。
让这些狗冲锋陷阵有点强其所难,但守株待兔,对付偷偷上岸偷袭的鬼子,猎犬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回到老营后,宋春茂带人马上检查鬼子们的尸体。和第一批进攻的鬼子没有什么区别,所有的致命伤都带喉头和裆部。二十多个鬼子,全部都是死在猎犬神出鬼没的攻击中。
宋春茂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发现这些尸首中没有狙击手。如果狙击手没有死,他的存在将威胁着每个人的安全。
这次战斗,我们折了二十多个弟兄,这些平时都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弟兄们,每天的工作就是训狗,大多数还是第一次摸枪。现在他们静静地躺在地上,圆睁的双眼望着蔚蓝的天空,空洞没有一点生气。
在这些逝去的训犬员身旁,蹲踞着二十多条猎狗,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宋春茂脑海中浮现出,平时老百姓骂那些认贼作父的汉奸是狗汉奸,其实真对不起这些忠心耿耿的猎犬们。
铁观音和蔫诸葛的援兵到了,十几个小时的强行军,让每个战士的疲惫都写在脸上。
安葬牺牲的战友,清理战场上敌人的尸体,收集缴获的物资,战士们做的井井有条。
蔫诸葛对***大感有趣,他对着瞄准镜看了半天,终于扣下了扳机,一只倒霉的兔子成了军师枪下的牺牲品。蔫诸葛兴奋异常,这是他参军以来,第一次在大家的注视下击中目标。
蔫诸葛平时的枪法很烂,烂到射击训练时,他打出的子弹只能打中靶标后面的围墙。子弹在靶标周围徘徊,总不肯上靶一次。
姜立柱笑话军师,如果靶子在天有灵,肯定会在他遇险时出面搭救。听了姜立柱的讽刺,蔫诸葛总是笑着道:“你们这群小坏蛋,连我也敢调侃,我近视眼你们难道不知道?”
今天终于让他扬眉吐气了一回。
姜立柱从狗嘴里拿下蔫诸葛打死的兔子,不怀好意的说道:“蔫大哥,这兔子是不是你提前放哪儿的?怎么这么巧,就撞你枪口上了?”
蔫诸葛拍了拍姜立柱的头,道:“兄弟,这叫真人不露相,回头我再给你露一手”。
不远处的姚振祥正绘声绘色的给铁观音讲,他的猎犬神勇歼敌的传奇。宋春茂瞅着岳父老泰山,见怪不怪,笑嘻嘻地听他吹牛。突然,他眼角儿的余光发现,在东升旭日的照耀下,西边小岛不知什么物体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宋春茂心中暗叫不好,一把推开听书入了迷的铁观音。
光线是***瞄准镜反射出来的。宋春茂判断错了,敌人射杀的目标不是铁观音,而是立在她对面的姚振祥。
无声狙击步枪高速旋转的弹丸,与空气摩擦,带着凄厉的尖叫,就像丝绸撕扯的声音,让人心悸。
姚振祥的笑容还留在嘴角,从鼻子往上的半个脑袋被打飞了。白色的**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痕,溅满铁观音的衣服。半个脑袋的老姚原地立了四五秒钟,才慢慢的萎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战士们全都伏在了地上,不敢乱动。所有的枪口对准了敌人开枪方向的西小岛,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心砰砰的直跳,速度比平时快得多。
‘轰隆隆’,掷弹筒发射的弹药,把西小岛炸的火光飞溅,黑烟升腾。
蔫诸葛伏在草丛中,脸紧贴枪身,眼睛盯着瞄准镜一动不动。
恐惧在战士们中间蔓延,敌人只有一条枪,一个人,却压制的这五六百人的队伍大气不敢出。谁也不想成为对方瞄准镜里的靶子。
十多挺捷克式轻机枪,同时响起,呼啸密集的子弹瞬间把对岸的红荆,芦苇齐刷刷打断。机枪手们明白,对方还有一次机会,只要鬼子敢再开一枪,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马上就会被我们的子弹打成烂泥。
宋春茂伏在地上,悄悄的指示那些猎犬游向对岸。毕竟这些猎狗是他从小带大的,对旧主人的话还有言听计从。
几十条猎犬下到水中,奋力向小岛游去。机枪声戛然而止,猎犬们上了岸,抖落满身的水珠儿,然后绕着小岛搜寻起来。片刻功夫便聚集在一起,向着小岛西侧的水泊中狂吠。
敌人的狙击手早已躲进了水中,靠着一根芦苇管儿呼吸,慢慢的在水下向西边的陆地潜行。由于中间的小岛遮挡视线,老营的人们根本看不到他的行踪。
昨夜缴获的冲锋舟派上了用场,战士们登上小船,箭一般的冲上了小岛。
小岛另一侧的水泊平静如镜面,没有一丝涟漪。两只猎犬浮在水明镜上,咽喉处冒出的鲜血染红了周边的水面。
敌人已经登上了彼岸,藏身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敌明我暗,正静静地等待着我们上钩。
宽阔的水面,使猎犬丢失了跟踪目标的气味。一座又一座的小岛,或孤立或联成一片,不知敌人藏身在何处。
气氛空前的压抑,正在这时,又一名战士倒下了,这次牺牲的是个连长。勇敢的连长已经获得了两枚银质奖章,引以为豪的他一直把勋章挂在胸前。也许正因如此,才成为鬼子的狙击目标。
战士们重新在草丛卧倒,现在的鬼子据我们最近也有四五百米,想要追上他,是不可能的。
又一个战士牺牲了,躲在草丛中的他,是用手扒了一下挡在面前的被蝗虫啃食的光剩主干的杂草烂枝,结果,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太阳升起了多高,特殊的地形对鬼子越来越不利。炙热的太阳迎面照着,晃得眼睛根本看不清东西。鬼子的狙击手想换一个位置继续潜伏,刚一动身,瞄准镜的镜片儿被阳光一晃,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就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红荆丛中爆出一串儿血花。丢了性命的鬼子,歪倒在红荆丛上。
姜立柱忽的站起身,:“打中了,谁的枪法?绝了……”。还没等他说完,被宋春茂的滚地一脚,把姜立柱踹了个跟头。与此同时,一发子弹怪叫着,檫着姜立柱的头皮飞了过去,头发上划出一道儿浅沟。
同时,对岸的草丛中另一个鬼子被击中,强大的子弹惯性把人扔出去多远。
宋春茂顾不上询问是谁开的枪,而是先派遣猎犬们出去侦查。他亲自率领几艘冲锋艇,紧随其后。
两个鬼子都是头部中弹,一枪毙命。宋春茂又得了一条***,枪拿到自己手中,才把一颗掉着的心放了下来。
鬼子的狙击手已经全军覆没了。
老营中的蔫诸葛被战士们七手八脚,你拽胳膊我抱腿的抬起来,高高的抛向天空。打靶就掉链子的蔫诸葛,今天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他自己的武器。
姚振祥的尸体被运到大邢庄。老姚江湖人称夜游神,生性诙谐,嫉恶如仇。变卖家产,带着全部的家当,跟女儿义无反顾的投奔了铁观音。
这一年多来,忠心耿耿。从柳王城到藏宝洞都身先士卒,带领一群年轻人,出生入死。大荒洼中的老营也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一手创建的畜力营,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
宋老大也许比姚振祥更加博学,但宋老大一来身有残疾,二来,宋春茂的母亲泼辣的狠,反而使得他在铁观音这些年轻人心目中,威望倒不如姚振祥高。再加上姚金霞娇憨顽皮、古灵精怪、率真的天性,没有半点心机,又是宋春茂的未婚妻。可以这么说,老姚是这些年轻人的父亲,谁有些不顺意的事,都乐意找他帮忙,他也一定倾力相助,并乐此不疲。
现在他不幸遇难,铁观音早已哭肿了双眼,定要为老姚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以前,有这种事,都是有老姚忙里忙外的张罗。现在老姚不在了,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军师蔫诸葛的身上。
他找人用檀木雕了半个人头,镶在老姚的头上,用绷带缠紧。又花重金买了一具上好的寿棺。
宋老大,候铺臣也被请到了大邢庄,见了师弟的灵柩,才知师兄弟三人,已是天人永隔。弟兄几个中姚振祥年纪最小,没想到竟是他最先去了,岂不让人肝肠寸断。思想少年时一同学艺的情景,宛如昨天。两人双双哭倒在灵前。
铁观音和邢慧杰搀扶着身穿重孝的姚金霞。自从得知爹爹去世的消息,她就像傻了一样,呆呆的跪在灵前,任由他人摆布。泪水肆意的流着,好像永远了流不干似的。脑子一片空白,一会儿又胡思乱想。爹走了,自己就是没家的孩子了,受了委屈再也不能像父亲诉苦了……
宋春茂和候七因为父辈的关系也穿孝守灵,听到姚金霞嘤嘤的哭声,他俩不争气的泪水也跟着流个不停。
铁观音身边阵亡了一员大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游击区,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天,才起灵安葬在柳王城东北的千斛园内。那日,送殡的队伍蜿蜒数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