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七冰雪聪明,马上就看出了铁观音的用心。她笑着道:“我爹年纪大了,他可没时间来伺候你个疯丫头”。
“我多给钱还不行”?铁观音锲而不舍的问。
“我爹最不缺的就是钱,你省着那点儿钱,以后给自己办嫁妆吧”。七小姐挺记仇,铁观音在东简岛调侃她的话,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报复了。
一般的时候,侯七说这话就能把铁观音噎的翻白眼。可今天,不知铁观音脑筋突然变得好使了,还是受了高人的指点,不但没有生气还慢悠悠的道:“我这人心地仁慈,凡事不喜欢做绝,但要是有人不识时务,我就不客气了”。
“我倒很想看看,司令妹妹有什么高招,使出来让咱见识见识”。侯七断定铁观音擅长的招数不会用到她爹身上。
“谁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派人到他家开的店里花假钱,甭管他有多少店,不出仨月,准保让他关门大吉”。
铁观音说话依旧慢条丝理。却让侯七惊出一身冷汗,她两眼紧盯铁观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司令妹妹,还是你厉害,这主意谁替你出得,我回头好好谢谢他”。
“不用你去谢了,等几天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求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到那时候我就不像现在好说话喽”。铁观音得意洋洋,一付小人得志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斗嘴斗智双赢侯七。七小姐对自己的口才,智慧非常自负,今日竟败在铁观音手下,一时竟无言以对,怔怔的说不出话。
侯辅臣正在抄手游廊上,一手擎个鸟笼子,另一只手里捏着西洋鎏金鼻烟壶。见到有人进门,笼子中的虎皮鹦鹉兴奋的叫着:“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侯辅臣有十四个女儿,四个儿子,只有侯七最对他心思,今天见她和铁观音一起回来,居然有些手足无措。侯七伸出手指去逗鹦鹉,夸道:“这扁毛畜生越来越懂事儿了”。
哪知鹦鹉根本不领她的情,叽叽喳喳道:“死丫头,一边呆着去,等七姐回来教训你”。
侯辅臣笑道:“老丫头没事总是来逗它,一来二去,它竟然把这句话学会了,今日被司令见笑了”。铁观音又客套了几句,被侯辅臣让进了客厅。双方坐下,有佣人送上茶来,侯辅臣道:“司令,这是武夷山九龙窠的春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铁观音端起茶盅一饮而尽,侯七在她对面咧咧嘴,心道:可惜这好茶了。侯辅臣紧盯铁观音问道:“司令觉得这茶怎么样”?深怕这位雄霸一方的女中豪杰说出不满意的话来。铁观音把茶盅一放,夸道:“挺好,就是有些烫”。侯七噗哧笑出声来,埋怨道“爹,你这是明珠暗投,媚眼做给瞎子看,司令妹妹要是懂茶道,猪八戒就真能娶嫦娥了”。
铁观音对茶道一窍不通,但和七小姐斗嘴却是轻车熟路,听见侯七嘲讽她,马上反驳道:“七姐懂茶道,要是再抱上只兔子,我还真以为嫦娥下凡呢”。两个姑娘斗嘴,侯辅臣笑着在一旁倾听,眼见铁观音占了上风,他素知女儿嘴不饶人,怕两个人再争下去失了和气,马上岔开话题,询问铁观音的来意。铁观音也不客气,把请侯辅臣出山,帮自己打理财务的想法说了出来。出乎铁观音和侯七的意料,侯辅臣竟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后来侯七问父亲,为何当初如此痛快的答应了铁观音的请求,老侯解释说:兵荒马乱的,买卖也不景气,又加上年景不好,地里的租子也收不上来,可侯家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到现在堂堂的侯府,只是剩了个空架子。
侯辅臣说得这么可怜,可七小姐一点儿都不相信,她知道父亲知书达理,一直想做一番事业,今天铁观音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
侯辅臣出山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查看伪造日元的仿真程度,当阿莱斯告诉侯辅臣,老侯一直坚信力挺的日元,其实是高东岛印钞厂的产品,老侯才相信,日本经济的灾难来了,铁观音用一张印着天皇头像的纸,可以换来任何日本人想卖的东西。
老侯决定,从北平到济南,一共三百七十多家他的店铺,一律改成日元结算。有用铜子儿,现大洋算账的,一律换算成日元找零。侯辅臣此举得到日本人的大加赞赏,竟然要找他担任华北地区的经济总长,被老侯婉言谢绝了。有些不明就理的人骂他汉奸,扬言要杀了他,并打砸抢了他的一些店铺,日本人为了保护老侯的权益,居然在他一部分店铺前,安排宪兵站岗保护。还有一些人喊叫着要抵制老侯的买卖,无奈他的货质量好,价格比同行低一倍不止,显然普通百姓没有挺高的爱国情操,一时间侯家所有的店铺都顾客盈门,催货的电话铃声不断的萦绕在老侯的办公桌上。
华北出了个亲日的大商人,这让时任北平市市长江朝宗,和天津市长温汝珍欣喜若狂,两个人极力邀请侯辅臣付平津一絮,老侯和温汝珍是故交,但和江朝宗从未有过来往。老侯盛情难却,已自己事物繁忙为由,派女儿待自己去拜会江朝宗,另外也打理一下北平几家店铺的生意。老侯近来发了大财,又通过走私,从日本人手中购进了一辆美国的‘雪佛兰’轿车,车子还没有出磨合期,就被侯七当做自己的座驾,一路颠簸的开向北平去了。
一路上三国浦志把车开的飞快,姜立柱坐在他身边,合着眼,身子随着颠簸来回的晃动。为了显示七小姐的身份,司机要有两个。第二排铁观音和侯七居中而坐,马钰和孙瑞玲紧挨着铁观音,姚金霞则满脸兴奋,不断的掀起车内的窗帘,马路两侧向后飞逝的树木,让她惊奇不已。马钰是女秘书,孙瑞玲和姚金霞可以算作贴身保镖,只有铁观音的身份比较尴尬,可大家名义上都是她的手下,她要来跟着,除了蔫诸葛,别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可她屡教不改,这次又瞒着蔫诸葛偷偷的跟车跑了出来。最后一排坐着花六郎,孙瑞良,宋春茂和常庆虹。
克劳斯这一阵子忙着和石英改造海军,耿峰被彭铁城请去,向战士们传授爆破经验了,孔夫子笔头子功夫了得,早就成了蔫诸葛的左膀右臂,平时统筹,计划都离不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
美国人讲究实惠,车造的又结实又气派,十多个人坐在车里,竟丝毫感觉不出拥挤。这是铁观音第一次接触美国制造的东西,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车过了唐官屯,就出了铁观音的势力范围,马路两侧炮楼林立,隔三差五在一些交通要道总有鬼子设立的检查站。鬼子们会时不时的把雪佛兰拦下来,然后扒着车窗向里面张望。三国浦志总会在第一时间跳下车,把那些不开眼的鬼子臭骂一顿,然后把冈村宁次亲自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和江朝宗签名的邀请函摔到鬼子脸上。
冈村宁次和侯辅臣私交甚厚,弄几张特别通行证在老侯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被三国浦志羞辱的鬼子,屁也不敢多放一个,只好乖乖的放行。鬼子各哨卡之间互有联系,三国浦志接连发威了三四次,鬼子所有的哨卡都知道了这是一辆大有来头的汽车,远远看到它过来,便早早的拨开路障,站在路边立正等着迎接。那庄重认真劲儿,如果时间来得及,只怕鬼子要拉出一支仪仗队来,敲锣打鼓的迎接欢送贵宾。
天黑的时候,汽车从东直门进了北京城。北京自元朝开始就是中国的国都,老百姓从骨子里都透出一股皇城根下特有的优越感,要找人问个路,他会很热情的帮忙,但只要一提北平两个字,他立马变脸,冷冷的丢下一句:“这里是北京,北平还远着呢”,然后面色不悦的扬长而去。北京爷们实在,从来不说瞎话,北京向北一百二十里,深山里就有一个北平镇,说瞎话是要遭雷劈的。至于你到北平镇能看到些啥,那就不在北京爷们负责的范围了。
汽车在大栅栏找了一间车马店。大门口的门楣上用汉字,满文标注着‘虎什哈车马大店’,一盏惨白的电灯泡挂在最高处,随着风来回晃动。车马店院里正中央立着一根三丈六尺高的索伦杆子,代表这家店的掌柜是满人。在满清时地位很高,普通满族供养不起索伦杆子,这家车马店也是侯辅臣的买卖,掌柜的早就接到通知,说少东家来北京公干,要在他这里小住数日。
掌柜的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老东家派少东家来北京,能住在自己这里,说明对自己的信任。可他见到所谓的少东家是个美貌的大姑娘时,还是有些吃惊不小。他立在车旁,毕恭毕敬的服侍大家下了车。侯七道:“都是自家人,肇掌柜不要太拘束”。
“那里,那里,能为诸位先生,小姐效劳,在下感到十分荣幸”。
“肇掌柜的满洲老姓是……?”马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