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杂碎在监视我们”。姜立柱悄悄的对宋春茂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也可能是误会,兄弟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宋春茂压低了声音道。
二十多个八路军战士,有意无意的把宋春茂弟兄几个夹在队伍中间。
这样的行军单调、枯燥前方又不知终点,如果不是担心后面还有鬼子的追兵,这支疲惫、饥饿的队伍早就一哄而散了。
终于钻进了森林,这也意味着,即使大雾散去,鬼子的侦查机也发现不了这支队伍的行踪。
过度的苦累让人沉默,苦累到了极点就会让人喋喋不休,各式各样的抱怨层出不穷,说的无非是“累死了,什么时候能歇会儿”?
……
……
“早知道出来要活活累死、饿死,还不如在监狱中等死”。
“也没人让你从里边出来,愿意蹲大牢,往回走找鬼子去”?
听了这话,所有刚从大牢里逃出来的人,无不颜色更变。
这片森林,全然不似原始森林,更像人工栽培的。树种单一,先是侧柏,后来是大片的针叶松,再后来就是无穷无尽的黄栌。现在虽正值深秋,但黄栌的叶子还没有变红,否则这漫山遍野的红叶,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弟兄们为了营救西郊监狱的八路军,吃了不少苦头,人家不但感谢的话没有一句,还像防贼似的被人监视。弟兄们想想,心中就有气。就是大家不想跑,在这茂密的森林中,哥儿几个要真想逃走,再有上几十个战士也拦不住。既然没有了逃跑的打算,哥儿几个干脆开始热烈的交谈,交谈的内容无非是谁有这么大权势,居然在深山中栽满了树。
本来他们在这支队伍中就显得很另类,再一说话,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成。先是那谋兄妹想凑过来,被周围的八路军粗暴的制止了。
宋春茂心里有火,走过去把拦阻那氏兄妹的战士,推在一旁,周围的八路军战士都吃了一惊,平端起枪,把弟兄们团团围住。
宋春茂拉着那氏兄妹回到弟兄们中间,弟兄们抽出双枪,枪口对准八路军,把宋春茂以及那氏兄妹守在中间。
一个八路军干部模样的人叫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操他奶奶的,救了一群白眼狼”。姜立柱边骂边把枪口对准了那个八路军干部。
队伍停止了前进,纷纷围拢过来。
“他们是自己人,不要开枪”。先前在囚车上被搭救的八路军挤过人群,又把兄弟们保护起来。
“你们连长呢?执行任务时,只为了保存实力,故意延后进攻时间,差点儿让这次营救计划以失败告终,我还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呢?你们还敢站出来替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挡枪”?一个红脸的八路军单手叉着腰,另一支手指着面前的战士问道。
一个战士站出来,立正敬礼道:“报告首长,我们连长,他……”,话没说完,就哭的说不出话来。
红脸首长眼圈也红了,他走上前,拍了拍那个战士的肩膀,道:“是我错怪你们连长了,对不起,你们连其他的干部呢”?
守在弟兄们周围的战士们顿时哭做一团。红脸首长彻底懵了,他一把抓住面前那个战士的双肩,声嘶力竭的吼道:“二百来号弟兄,就剩你们几个,这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们被叛徒出卖了,昨天潜伏时,被鬼子伏击了”。
“胡说八道,你们全连都中了鬼子埋伏,怎么就你们几个活了下来”?一个高个子,面皮白净,眼睛细长的八路军领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现场。看着斯文,说出话来中气十足,震的人耳嗡嗡做响。
“报告副团长,我们被鬼子俘虏了,是身后几个大哥救的我们”。那个战士也豁出去了,声音一点儿不比副团长小。
“这么大声音,难道我听不到吗,一个被鬼子放回来的俘虏,有什么资格跟我大声说话”?副团长盛气凌人,话语也咄咄逼人。
“老单,话不能这么说,我也被鬼子俘虏过,难道我也成了叛徒”?说这话的是组织监狱内部暴动的那个人,他现在身子挺虚弱,但眼光透着凌历。一个敢在绝境中奋起抵抗的人,绝对是值得信赖的。
“政委,你怎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副团长道。
八路军政委好像对这个说法很反感,怒容从脸上一闪而过,长吐了口气后才说话:“老单同志,你也是咱八路军的老人了,怎么等级观念还这么深,都是穷人,阶级弟兄,你非要分出高低贵贱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副团长脸上献出一丝不平之色,但他还是低下头道:“政委,对不起,我承认错误”。
政委道:“老单,我也明白你心中不服,所以也用不着急于承认错误,回头我再仔细跟你聊聊”。
副团长默默的点了点头。
政委又把头转向那个敢于,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战士也不客气,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政委听的很认真,偶尔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插言询问上几句。
听完八路军战士的汇报,政委紧索眉头,思量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是谁下的令,让你们监视这几位好汉的”?
“是我下的令”。红脸军官道。
“为什么”?
“我觉得这几个人行迹可疑,就让战士们多留意一下”。
“很好”,政委点点头表示赞许。可他又接着问:“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暂时没有”,红脸军官道。
“既然没有,你又何必让战士们荷枪实弹的围住人家,这要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咱们八路军不会招待客人,还恩将仇报的”。
红脸军官伸手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他刚要下令,让战士们收起武器。副团长突然开口道:“且慢,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们”。也不等政委开口答应,就举着枪直接问宋春茂:“你们是哪部分的”?
宋春茂道:“懂规矩的,先把你们手里的烧火棍放下,你们拿着这玩意儿,老子看了害怕”。
“小王八蛋,你给谁充老子”?副团长怒道。
他话音未落,孙瑞良一跃而出,冲开八路军战士组成的防护圈,左手在副团长面前虚晃一招,副团长一惊,伸双手来挡。孙瑞良右手一伸出,正抓住对方左手脉门,副团长立马感到半身发麻……孙瑞良这几下兔起鹘落,让人眼花缭乱,不到一分钟,副团长已然落入孙瑞良手中。
姜立柱把枪杵在副团长脑袋上,厉声道:“都把枪放下,退到十米开外”。
风云突变,八路军战士没有了主张,纷纷把目光转向政委。政委轻轻的拍了几下手,赞道:“好功夫,好身手,同志们照这位好汉说的,把枪收起来,退后十米”。
副团长细长的眼睛现在瞪得溜圆,他嘶哑着声音喊道:“不要管我,杀了这几个王八蛋”。
孙瑞良手上用劲,副团长骨头被捏的格格做响,头上冷汗直冒,枪已掉地。兀自不肯告饶,嘴里骂个不停。宋春茂见对方的人撤了,对孙瑞良道:“兄弟,放了他吧”。
孙瑞良把副团长向外用力一推,口中道:“去吧”。副团长跌跌撞撞向前踉跄几步,一张白脸涨的通红,身子还没站稳,已经从腰间拔出枪来。
政委大喝一声:“老单,不要犯糊涂”。
副团长根本不听,转身抬枪就要开火。子弹没有射出,枪却落在地上,剩下副团长一手托着另一支手腕呆呆发愣,地上落着一支去了箭头的袖箭。掉落在地上的枪口中,也镶着一支袖箭。
大家心中一片雪亮,这两支箭要取副团长性命易如反掌。副团长折了锐气,但气势丝毫不减,他捡起地上的枪,从枪口中取出袖箭,冷笑道:“武功再好,却助纣为虐,甘心做鬼子的走狗。这汉奸的情,我姓单的决不领”。
“你口口声声污蔑我们是汉奸,能拿出什么证据”?宋春茂问道。
“谁又能证明你们不是汉奸呢”?副团长道。
“我能证明”。说话间一个身材颀长,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弟兄们只觉他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
那个人走到弟兄们近前,又凑到每个人面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开口道:“果然是诸位好汉到了,叶知秋这厢有礼了”。
兄弟们恍然大悟,姜立柱奇道:“叶教授,你的眼镜呢”?
“东洋鬼子爱财,在下的一副眼镜他们也不放过,估计现在已经漂洋过海,摆在天皇的案头了”。
大家上次见他时,他正为红颜知己郭彩绫惨死悲痛欲绝,数月未见,他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本来大家对叶知秋并不是很敬重,可今天他不畏刀枪,敢于站出来,说明他有胆有识,更兼他话语幽默,弟兄们对他的印象立刻变得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