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维护秩序的八路军战士,没有几个不知道宋春茂和丁司令之间关系的。丁司令的把弟来劫法场,让这些八路军战士进退两难。倒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干部,躲在角落里痛斥宋春茂的行为,却也不敢真刀真枪的出来比划一下。
铁观音的脚步比宋春茂慢了半拍。她快步走上台,把围在三曼身边的弟兄们分开,掏出匕首“嗤嗤”两下,就把绑在三曼身上的绳子割断了。这支匕首原来是克劳斯的,铁观音看着好,就要借过来玩几天。
德国人自知这支匕首如果落到女司令手里,断没有再还给自己的理由,却也很慷慨的把匕首递到铁观音手中。铁观音也很明白的告诉他:自己这是刘备借荆州。
可怜的克劳斯实在不知道刘备是何许人也,他借荆州和自己这把匕首有什么关系?
铁观音私放了罗三曼,在弟兄们的簇拥下,骑上挎斗摩托扬长而去,把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惊得目瞪口呆。
八路军的女司令劫了八路军的法场,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时间,已经闹得世人皆知。
铁观音劫法场这事儿做的明目张胆,等于给了当地地方干部一个狠狠的耳光。这些地方干部受了委屈,自然要找人诉说。
丁永胜身为冀东军区的司令员,也知道此事极为棘手。得罪了这些地方干部,八路军以后在当地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如果得罪了铁观音?丁司令摇了摇头,这事他连想都不想。
铁观音的部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自己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实在是铁观音帮了大忙。况且他也听说过,铁观音已经接受了八路军的改编,八路军对她的领导只是名义上的。
铁观音年纪轻,性格直爽,但做事容易冲动,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可能就真敢跟八路军翻了脸。把这么一支有着强大力量的抗日武装,从八路军序列中排挤出去,不要说八路军总部,就是林师长也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林师长,丁永胜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何不来个移花接木,把这件事交给林师长来处理?
林师长早就料到,这件事迟早要落在自己头上,因此丁永胜来找自己,也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林师长的年龄比丁永胜大不了几岁,可看他的目光,就像一个大姐姐,看着打破别人家玻璃的弟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在林师长看来,这件事很好处理。他只问了丁永胜一句话,就让丁永胜茅塞顿开。如果杀了罗三曼,能让那个地方干部活过来的话,那么就尽管动手好了。如果活不过来,那为什么还要杀掉一个抗日的积极分子呢?
丁永胜明白了。对受害人的家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但对受害人家属,支付了1000大洋的抚恤金,还把受害人的儿子,虽然只有十三岁,也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丁永胜把他留在身边,担任自己的警卫员。
人死不能复生,受害人的家属虽然还有些不忿,但丁永胜还是靠诚恳的话语,感动了他们,接受了丁永胜提出的要求。
铁观音劫了法场,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跨海远征,自己的根据地兵力空虚,可别让鬼子钻了空子。所以还没等丁永胜把这件事处理圆满,女司令早已是归心似箭了。
五月初五,铁观音的大部队齐聚夜珠高港口,登船跨上归途。这场战斗源于马鹤请来援兵消灭讨伐队的,却不成想把整个平原都成了八路军的天下。
马姑娘在故乡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况且她也抛舍不下那些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的人,因此也跟在铁观音身边,回了高东岛。
罗三曼枪口余生,她年龄虽小,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铁观音走了,那些地方干部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到那时候,再也不会有姐夫为自己撑腰了。小姑娘人小鬼大,瞒着家里,偷偷的上船走了。
林师长离开延安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他这次出来,一是为了养伤,二来为了实地考察一下各地的抗日形势,以备以后制定更详细的抗日发展计划。
林师长在铁观音的旗舰上,每天坐在船头,凝望着大海,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但如果有人问他,他就会微笑着摇摇头道:“山河沦落,国破家亡,这种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但马钰从林师长失落的眼神中,还是看出无限的落寞和无奈。
林师长上岸后,告别了铁观音,先去了山东八路军根据地,然后从那里借道西南,经过晋冀鲁豫根据地回到延安。
回到延安后,他向八路军高层,提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目标,日本人在中国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最多再有上三年。日本国内兵力枯竭,占领区的汉奸队伍骄横无能,毫无战斗力,敌后抗日武装蓬勃兴起,已经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八路军要未雨绸缪,日本战败后,东北和台湾会出现暂时的军事真空,八路军要提前做好接收这两个地方的工作。
林师长的建议,没有被大多数人理解。他们认为抗日是一辈子的事。真实的事件是,就在林师长返回延安两年后,日本鬼子就无条件投降了。直到那个时候,八路军高层才意识到,林师长的战略眼光有多么长远和准确。
这次战斗对宋春茂来说是一次莫名其妙之旅,他名义上已经有了九个媳妇,但却只有石英一个老岳父。他和罗二曼只是有口头上的夫妻协议,但现在罗二曼已经牺牲了,他却多了一个牙尖嘴利,做事泼辣的小姨子。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姨子,宋春茂的夫人们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岁数小,没人和她一般见识。
宋春茂还有一件事十分担心,干娘商云春借给他一百多条狗,但他现在能带回大荒洼还给商云春的,只剩下区区三十多条狗了。宋春茂怕受责怪太重,找了十几个人给他壮胆儿,然后才心存忐忑的,带着那些幸存的狗,进了大荒洼。
现在正是麦收时节,中午的干热风吹的人燥热难当。大荒洼里一片葱茏,小路两边的芦苇还没有长高,路面上泛的白花花的盐碱,人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自从踏上进入大荒洼的道路,那些狗就显得既兴奋又不安,跑前跑后,却又不敢距离宋春茂太远。宋春茂长吸了一口气,大声打了个唿哨,两只海东青,在天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一齐落在他的肩头,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宋春茂却隐约的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头?**静了,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悸。
宋春茂带的那些狗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它们拼命的挤在宋春茂身旁。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种淡淡的腥臭气,宋春茂心里一紧,快步的来到商云春居住的地方。
房间的门半敞开着,在对着门的土炕上,牛淑凤的尸体斜靠在被卷上。她身穿着一件葱绿色的对襟儿花袄,下身穿一条酱紫色的柞蚕丝裤,脚上蹬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额头,把精致的五官遮盖得严严实实。两个大秦珠耳环从黑发间透露出来,发出淡淡的珠光,整个人都显得那么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牛淑凤一生为情所困,暗恋着姚振祥,但她生性温柔,不好张扬,把对姚振祥的爱,深深的藏在心里。
她去世的很安详,身上也没有外伤。从屋里桌上的尘土可以看出,牛淑凤已经去世了好长时间了,但是她的皮肤依然白皙,没有苍蝇和蛆虫来祸害她的身体,她的身体非但没有腐烂,反而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
姚金霞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流落下来,她哽咽道:“茂哥,牛干娘是怎么去世的,你能看出来吗”?
宋春茂刚想摇头,但看到灶台上摆着一只青花大碗,碗里的水分已然挥发干净,一条吃了少半截的花鲢鱼静静地卧在碗里,仿佛像刚做熟的一般。宋春茂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花鲢鱼汤让隔年的荻花(芦苇花)粘一下,就会变成剧毒,人畜吃了都会气绝身亡,尸体还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蚊虫不侵,不腐不烂。
牛淑凤是被人毒死的,这个下毒的人是个高手,牛淑凤一辈子与人无争,不知道什么人会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屋外的空地上,还有几十条狗的尸体,这些狗同样也没有腐烂。
看来这个下毒的人,不单单在牛淑凤的饮食中做了手脚,就连喂狗的饲料中也被下了毒。臭味儿是从屋子后面的鸡笼中传出来的,鸡是商云春养的,许多天来没人喂养,这些鸡活活的饿死了。
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小岛上,还有几匹备用的马,它们挣脱了缰绳,在小岛上吃草,由于许多天没有吃到精料,这些马都瘦削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