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海碗同时揭开,下面扣的36粒骰子密密麻麻,很多人一时半会儿数不清双方的点数。内行看门道,白胖老人只是简单的向赌桌上瞟了一眼,顿时颜色更变,仿佛一下又苍老了二十岁,身体也开始摇晃,最后不得不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失落颓废的神情让人伤感不已。
花六郎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赢了。他36粒骰子掷出了214点儿,而白胖老人比花六郎少了三点儿。在别人看来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36粒骰子只差三点儿,可就是这小小的差距,白胖老人就输的倾家荡产,181号赌场从现在开始,就属于花六郎了。
现场所有的赌徒都兴奋不已,这场豪赌肯定会占领各大报刊的头条,而自己作为这次事件见证者,在以后很长时间,都有和别人吹牛的素材。
赌徒们没有人走开,宋春茂知道大家在等什么,他随手拿起两个金镶玉的筹码,朗声道:“今天我们兄弟手气旺,赢了点儿,这两万大洋不成敬意,弟兄们拿去分了,就算是我们弟兄请大家喝茶了”。
斗米恩,升米仇,面对宋春茂派发的钱,赌徒们都露出不屑的神色,花六郎赢了整个赌场,最后只拿两万大洋就想把大家打发了,没门儿。赌场里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赌徒们都愤愤不平,仿佛没有他们在一旁观战,花六郎就没有如此大的收获。
花六郎对宋春茂道:“大哥,要不再给他们加点儿。”
宋春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天咱们就是把所有的筹码都送出去,这些贪心的家伙也不会满足”。
姜立柱道:“这有什么为难的,看我的”。他说着把宋春茂手中的两个筹码接过来,却只拿出一个筹码都周围的人道:“看来弟兄们体谅我们的艰辛,要给我们省下一万大洋,在这里我向大家表示感谢,如果这一万大洋弟兄们也觉得受之有愧,我还可以减半”。
人群中一阵骚动,所有的赌徒都暗骂姜立柱不懂做人,却没有人敢和姜立柱为敌,他昨夜的响铃镖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从赌场门外冲进上百个荷枪实弹的条子(旧上海人对汪伪警察的称呼),身着黑色制服,戴着大檐帽,扎着武装带,脚上打着绑腿,手拿警笛、肩上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腰里还别着手枪,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其中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纸,跳到一张赌台上,大声朗读道:上海日本陆海军最高指挥官冈村宁次大将公布限制民间赌博条例。规定非经日军许可,所有上海市区内的大小赌场,一律不准营业,有违令者,查封赌场,没收赌资,情节严重者送交上海市警察署惩办。
这家伙读完条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宋春茂他们一眼,阴阳怪气的补充道:“本条例即日生效,赌资不足二十元的人员不予追究”。
大家这回总算听明白了,这是一条专门为宋春茂他们这样的赌徒量身订作的条例,一个普通条子的薪水,每个月是6块大洋,拿20个大洋来赌场大厅的赌徒寥寥无几。
条子是赌徒的天敌,在场的赌徒有近千人,他们一哄而散,没有人敢去甄别那个伪警官宣读条例的真伪。
赌徒们离去的时候都还怀着一颗幸灾乐祸的心,这明显就是一场黑吃黑的游戏,如果刚才宋春茂能多拿出点钱来犒劳在场的赌徒就好了,现在落在条子手里,不但这两夜赢的钱一分钱都拿不到,就是那50万的本钱,也会被贪婪成性的条子们倾吞掉。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赌场大厅,突然变得空旷安静下来,花六郎安静的收拾着面前的筹码。
姜立柱两眼紧盯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白胖老人,这些条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这老家伙输的精光时才准时赶到,如果说他们之间事先没有勾结,鬼都不会相信。现在只要这狡猾的老东西敢轻举妄动,姜立柱的响铃镖就会立刻插入他的咽喉。
宋春茂则悠闲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又做作的翘起了二郎腿,才慢吞吞的对伪警官道:“tmd,站了一宿,腿都麻了”。
伪警官满脸横肉,生满了坑坑洼洼的麻子,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伸出唇外的一颗大龅牙。
大龅牙狞笑着来到宋春茂面前,非常傲慢的道:“把你的眼镜摘下来,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宋春茂道:“对不起,我这人有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发财”。
大暴牙道:“好小子,挺伶牙俐齿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春茂道:“不客气又能怎样”。
大暴牙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违反了皇军制定的禁止赌博条例,现在就跟我到警察局走一趟吧”。
宋春茂道:“要是我们不同意呢”。
大暴牙道:“那咱们就得来个霸王硬上弓,我看你进了警察署还敢不敢这么狂”。
宋春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在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们这群为非作歹的家伙吗”。
大龅牙不愿再和宋春茂斗口,把手挥了挥,然后大声道:“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捆起来”。
十几个条子应声而上,宋春茂一抬腿,就把冲到最前面的条子踹出五六米远,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大暴牙怒道:“反了反了,好猖狂的小兔崽子,竟然敢袭警,今天不让你见识见识翁三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大暴牙一声令下,几十个条子把宋春茂他们围在中间,黑洞洞的枪口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宋春茂轻蔑的看了大暴牙道:“对付我们三个人,你就兴师动众。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大龅牙道:“什-一枪崩了你”。
大龅牙说着就去腰里掏枪,没等他的手碰到枪套,一枚暗器激射而来,正打在大暴牙的手腕上,巨大的冲击力把手腕瞬间撞断,软软的垂了下来。现在不要说是去拿枪,就是想举手投降也不可能完成。
大暴牙从震惊中苏醒过来,低头向地上看,原来是一枚金镶玉的筹码,而花六郎依旧守着那一大堆头金镶玉筹码,细人呀,开枪,在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身上多钻几个窟窿”。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与此同时宋春茂和花六郎身形顿起,径直向大暴牙扑过去。
大龅牙措不及防,马上向后退了两步,试图化解两个人凌厉的攻势。但他早被上海滩的纸醉金迷掏空了身子,碰上宋春茂和花六郎这样的高手,也只能是自认-,这家伙两眼一翻顿时就晕了过去。没等他身形倒地,花六郎后发先到,伸手抓住大暴牙后背的衣服,用力一扯,几粒金光闪闪碎块显露出来。
镀金的扣子落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而花六郎顺势把大暴牙的上衣扒了下来,并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大暴牙绑得结结实实。
擒也不敢轻易妄动,只得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突然又听到门外有人喊道:“石司令驾到”。话音未落就看到石英,昂首阔步的走进了赌场。
宋春茂他们彻夜不归,在别墅中等候的铁观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每隔半个顿小时就派人去181号赌场打探一次消息,收到的都是正在鏖战的消息,直到后来发现赌场门口聚集了大批的条子,而宋春茂-妙,找到候七和邢慧杰商量对策,结果两位才女的看法出奇的一致,马上通知还在江防司令部值班的石英,由他出面,去搭救陷入绝境的宋春茂等人。
候七和邢慧杰带着孙瑞玲伪装成普通百姓,也假装看热闹去了赌场。
铁观音本来也想一同前往,却被候七以自古帅不离位为由拒绝他配发了一个副官,平时开车翻译什么的工作都由他来做了,说白了就是一个监视石英的间谍。
石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孙瑞良、马钰还有姚金霞挤在后座上,汽车风驰电掣般的向181号赌场进发,赌场门口的停车场上,停靠着十几辆日制九四式轻战车(超轻型坦克),一挺7.7毫米九七式机枪装在炮塔上。
上海的伪警察拥有这些武器并不足为奇,他们刚收编了租界万国商团武装队,改为车巡、骑巡、摩托车等三支队伍。现在赌场门口的就是条子的车巡队。
姚金霞眼尖,车还没有停稳,她就高兴的道:“快看,七姐她们就在前面”。
石英和候七在停车场碰了面,商议后做出结论,由石英带人硬闯赌场。守在赌场门口的服务员自然不肯放这些不速之客进去。
石英还未说话,他的随行副官三步两步窜到前面,抬手给了看门人一个耳光,然后口中大声训斥道:有眼无珠的东西,难道连石司令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