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粘稠的水面仿佛变成了一张嘴,一个接一个向外突出鬼火,发出不间断的“咕咚”声,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是怎么回事?”玄真子凑在我耳边用气声问。
她真把我当成什么都知道的神仙了,我就会点巫术的皮毛,大部分还都仅限于理论,这状况我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有答案。
接下来,一连吐出来二十多团鬼火,那一片沼泽里不再有泡沫出来,暂时恢复了平静。那些鬼火聚在一起,缓缓飘荡,却不散开。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那下面有个陷坑,陷了许多动物进去?想想又不对,尸骨并不能一直散出鬼火,而是只在某个时间段内,再厉害的陷坑,也不可能短时间内陷进去这么多大型动物。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毫无预兆,那一片突然从水里钻出来个庞然大物,张开巨口,将那一团鬼火全吞了进去,发出巨大的水声。
这东西大得吓人,尽管离着有差不多五十米,我依然感觉那吞天巨口仿佛就在自己面前,吓得我腿一软,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
再看,这赫然竟是一条蛇,大嘴几乎张开成水平,上颚到下颚足有三米左右,生着两对狰狞獠牙,通体遍生乌鳞,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大蛇一口吞了那团鬼火,直立在水中,引颈望月,一动不动。从我们这里看去,在它脑后生着一对角状物,长不过尺许,向脑后延伸。
看见这体貌特征,我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白老五口中那条巨虺,没想到,它竟然潜伏在这里。的亏我们白天没有过这片沼泽,否则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看来,它肚子里简直就是个坟场,也不知吞了多少生灵。
白老五的描述绝对有误,这条巨虺的颈部直径的确只有一米出头,可蛇颈是最细的地方,按体型判断,它的下腹部直径绝对会超过两米,塞下我们仨都不会挤。
身旁传来“”的声音,那是查道明被刚才巨虺出水的声音所扰,幽幽醒了过来。我听见这动静,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往回扑。
果不其然,查道明朦胧中看见竖在水里的巨虺,眼珠顿时瞪得滚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他这纯属自然反应,无论是谁睡醒后看见这一幕,恐怕都会这样,我怕的就是这个。别看那条巨虺离我们有50米远,凭它那体型,一蹿就过来了。我们藏在树冠里,一旦要是被发现,这附近都没有障碍物,绝对一个都跑不了。
查道明刚喊出声,被我一把掐住了脖子,喊叫声也随之被我掐断,可还是漏了一段出去。我连忙压在查道明身上回头看,透过枝叶,只见那条巨虺猛然回头,一对惨白的眼珠直直盯着我们这边,嘴里蛇信吞吐。
面对那人的目光,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查道明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任由我掐着脖子,丝毫不做挣扎。
在我俩前面,玄真子蹲身不动,缓缓将长剑横在了胸前,看架势,竟然打算和那条巨虺搏斗。我心中暗叹,就算是张三丰再世,恐怕也干不过这条虺,你又有几斤几两?
巨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还不确定,似乎有点犹豫。蛇信子具有良好的嗅觉,不过它毕竟不是真正的蛇,它的信子不过是摆设,吞吐是延续下来的习惯。
我们三人维持着姿态,一动不动,我的心里一遍遍狂喊“看不到,看不到……”
僵持了大约10秒钟,也许是我的心意上达天听,事情竟然真起了变化。那条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的巨虺忽然蛇颈一动,又抬头看天。
我向上看,只见圆月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越来越大。
手上传来挣扎,那是已经被我掐得脸色发紫的查道明,再一会,他搞不好就得被我给掐死了。我连忙松开手,又捂住他的嘴,他这才开始大口呼吸。
这么一会功夫,再看天上,那个黑影已遮住了月亮,轮廓清晰可辨,是我们在悬棺山谷里看见过的那只巨大的兀鹫。它双翼展开飞临,“呱呱”怪叫,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巨虺的头顶上。
那只巨虺被踩住后,头颅开始慢慢降低,浸入了水中,蛇身随之完全浮了起来,巨大的蛇身浮现。
很难形容这一幕,这一片水域都被巨虺占据,蛇身蜿蜒扭曲,当真如浮水的黑蛟,在这月色下,说不出的狰狞恐怖,人力在它面前显得如此弱小。当初白老五能活着逃出来,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他姐姐卡在虺喉咙里,或者还有别的未知因素,他绝难活命。
那头兀鹫站在虺头顶上,不安的用爪子踩了踩,扑腾了几下翅膀,那条虺随之开始在沼泽里缓缓游动,往来反复,动作缓慢,似是在等什么。
过了没一会,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沼泽里,就在这时,身后有传来了动静,那是猞猁尖利的咆哮声。
我们连忙回头看,一眼看过,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不知何时,身后的草地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猞猁,领头的正是曾给我龟板的猞猁王。
猫科动物脚底下都有厚厚的肉垫子,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大群猞猁已接近我们藏身的大树,我们还毫无察觉。
与处在生死之间的虺不同,这些大猫都是活生生的野兽,动作迅速五感敏锐,并且还都擅长攀爬,我们躲在树上绝瞒不过它们!相比较之下,我宁愿被虺给吞了,也不愿让这些野兽分尸,死前还要饱受肢体残破之苦。
事已至此,我已彻底绝望,反而不再恐惧。我和玄真子默默对望一眼,慢慢拔出腰间的军刀,蹲身做好了肉搏的准备。
接下来,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领头的猞猁王低吼两声,所有跟随的猞猁止步,它独自走到树下抬头与我对峙。我能清晰地看见,猞猁王一对猫眼对着我聚了下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秒种后,猞猁王后退了几步,低吼几声,绕开大树,从另一边继续走向沼泽,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其他猞猁拉成“长蛇阵”跟随,没有一只脱队,全都对我们不闻不问。
我心中一动,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巫咸布下巫法的一部分,难道,巫咸所说的我只能活到30岁另有含义?这事情透着一股诡异,我怎么都想不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巫兽似乎并不希望我现在就死。
我忽然觉得这真是莫大的讽刺,非要我30岁才死吗?那之前我是不是怎么作都不会死?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去捣毁你的巫法,用刀子去捅那头虺,倒要看看它吃不吃我!
当然,这念头一闪即逝,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去试……
我们的注视中,猞猁群组成的“长蛇阵”前锋到了沼泽边,领头的猞猁王对着这则发出一声野性十足的咆哮。水里盘绕的巨虺立刻调头,静静游了过来,它头顶上的兀鹫尖叫了两声,扑腾翅膀飞上了天。
巨虺接近岸边后,立刻张开口,对着猞猁王发出浑厚的“嘶嘶”声。那头猞猁王虽和它体型相差无数倍,却并不退缩,也张嘴露出獠牙,发出野性十足的咆哮。
两头巨兽相对示威了几秒钟,巨虺首先闭上了嘴,把头顶在了岸边,蜿蜒扭曲的蛇身开始拉直。
这里只是沼泽,水洼遍布,却没有很大的水体,这一片就是附近最广大所在。巨虺的身体完全拉直后,头顶在岸边,尾巴正好接到了沼泽中一座土丘上,宛如搭了座浮桥。
猞猁王丝毫不惧这头恐怖的巨虺,当先一纵,轻轻巧巧落在虺头顶上,撒开四爪,闪电般沿着虺身向前疾驰,与在岸时的不紧不慢成强烈反差。紧随其后,猞猁群一个接着一个,纵上虺身,追着猞猁王狂奔,从远处看,沼泽上出现了一条棕色的线,向着对岸“踏水”狂奔,快速延伸。
猫科的速度快的难以想象,几秒钟过后,猞猁王就带着猞猁穿过虺身,踏上了对岸的土丘。它依然不减速,领着族群继续向沼泽深处行进,一路左右闪展腾挪,不停变换方向。
远远望去,猞猁的队伍拉开有好几百米长,在黝黑的沼泽里蜿蜒翻腾,如黑水中的巨龙,蔚为壮观。
只用了约10分钟,所有猞猁全部淌过了虺身,进入了沼泽深处。那条虺又抬起头,张开巨口嘶吼一声,一拧脖子,反卷入水里,也快速游向沼泽深处,转眼消失无踪。
到这时,那头一直悬停在上空的兀鹫才“呱呱”叫了两声,扇动羽翼飞向月亮方向,越来越小。
至此,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瘫回树枝大口喘气,只是剧烈的心跳怎么也缓和不下来,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刚才那一幕太震撼了,如果说出去,绝对没人会相信。
再看查道明,他比我还不堪,我好歹还能躺着,他直接就趴在了树枝上,苟延残喘。反观玄真子,这个女道士居然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身形、神态依然维持着稳定。
“小米师傅,我也不强求了。”查道明苦笑着说:“我事先也没料到这一趟会这么凶险,您是有本事的人,命比我们这些亡命徒值钱的多,我查道明不能作孽害了你,您这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