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冠里透下来一丝月光,照在那条巨大的眼镜王蛇身上,泛着清冷的光。那条眼镜王蛇倒垂在树上,巨大的头部慢慢接近我,直到面前。
一对通红的蛇目等着我,毫无感情,我嚯然站起来与之对视。
只不过一瞬间,眼镜王蛇就移开了目光,往后缩了缩,竟然摆出了思考的神态。我有些气馁,这明显是蛇群的王者,只要能魇住它的灵魂,危机说不定就解除了,可这条巨蛇智慧极高,居然知道不能与我对视。
下一刻,一阵腥风扑面,那条巨蛇对着我猛扑了过来,我身体状态奇差,已接近油枯灯尽的边缘,根本就无力躲闪,被缠了个结实。
这么大的蛇,可以很轻易把我裹死。不过它并没有发力,只是限制住我的行动后,就裹着我向回游。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人已经气急败坏跑了过来,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心头一股恶气上涌,我竟然就此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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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哗哗”水声传来,我的脸上一凉,悠悠醒转。
我在半空中悠来荡去,低头看,那条巨大的眼镜王蛇仍裹着我,在一条水道中游,后方跟着密密麻麻的毒蛇群,几乎塞满了这一段水面。在我的前方,那艘独木舟仍在向前划,钱武洲坐在船中间,回头对着我神秘一笑,催促那辆人快些划,就要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天上下雨了,雨点很大,透过浓密的树冠淋下来,我已浑身湿透。我原本就浑身是伤,又体力透支,被这大雨一泡,浑身酸痛难当,骨头都仿佛生锈了,简直比死还难受。
热带雨林各种细菌病毒纵横,我浑身都是破口,这样泡在雨水里感染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想到这我勉强试着动了动,果然,身上到处胀痛发烫,这表明我多处感染发炎了。
头脑一阵阵眩晕,耳畔传来耳鸣,太阳穴一阵阵剧痛,脑壳仿佛要裂开一般,这是在发烧。我心头苦笑,这样死,可比我想象中狼狈太多了。
“到了!”前方传来惊喜呼喊,我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只见水道豁然开朗,前面是个不大的小湖,由于暴雨连绵,湖水显得有些浑浊,在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几间木屋,估计就是此行的终点。
下一刻,前方的独木舟加速划向了那座小岛,群蛇紧紧跟在了后面,而我脑子一懵,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应该没睡多久,我就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连不大的空间都照不满,只看见四周都是很破旧的木梁柱和木板,我应该是已经被放在了木屋里。
耳畔传来脚步声,我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又被绑在了木床上,不能动弹,只得转过头向那边看。
走过来的是钱武洲,他换了身干净衣服,打扮有些像西南少民,不过干净得体,戴着金丝边眼镜衣冠楚楚。
“你很难受吗?”钱武洲貌似关心,笑着问我。
我想骂人,可嗓子涩的仿佛风干的丝瓜瓤,嘴唇干得没了知觉,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得狠狠瞪着他。可就连我自己都知道,我现在的眼神肯定很空洞,毫无震慑力。
钱武洲笑容一直挂在嘴上,拍了拍我胸口,说:“别急,你很快就会舒服了,来来来,吃下这个就好。”
说完,钱武洲将右手抬到我面前,他的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只不停挣扎扭动的青蛙后腿。
这只青蛙很小,不过拇指肚那么大,通体碧绿,背后有一道黑色的竖纹,眼色非常鲜艳。
“毒箭蛙。”我心头苦笑,这东西奇毒无比,一只身上的毒素就足够毒死好几十个人,这样吞下去……也好,死了就好,不用受折磨了。
毒箭蛙被送到了我嘴边,我异常配合张开了嘴,钱武洲咧嘴一笑,松开手,我喉头一滑,把粘腻的毒箭蛙吞了下去。
这就是炼制鬼蛊的方法,吞毒物入体,这时候我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坐视自己被毒死,要么用自己的灵魂占据毒箭蛙的身体,控制着不让它分泌毒液,只是这样的话,我的身体虽能存留,灵魂却会染毒,从此后变成人蛊。
换个角度说,能成为鬼蛊的人,必然是有相当修为之辈,否则也不懂的怎么灭掉毒蛊的灵魂取而代之。
成为人蛊那种事,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之所以这么配合,一来是反抗无用,二来,死了的话,对我是好事,不但就此解脱,还能发起反击!
他们只是蛊师,看不透我的灵魂,更不知道逼死一名鬼巫的后果!
事实上,在上古时代,鬼巫的终极形态就是鬼,而不是人!
毒箭蛙钻到了我的食道,我深吸一口气,攒足了劲狠狠吞咽,那只毒箭蛙太小,承受不住压力,被我挤出了毒液。刹那间,我的胸腹部火烧一般疼痛,毒性发作,我的脸色立刻发青。
钱武洲原本笑眯眯看着我,渐渐地,脸上的神色被惶恐所替代。
“混蛋!你竟然自杀!”反应过来的钱武洲暴怒,破口大骂,手忙脚乱解开绑着我的绳索,把我翻成面朝下,在我背后用力拍打起来。
“快吐出来!吐出来,你不能这么就死!”钱武洲大声怒斥,拍得“乒乓”作响。
食道里的毒箭蛙被拍打的向外滑,用力挣扎,我被闷的无比难受,涕泪横流,终于狂呕一声,和着一大滩酸水,连带毒箭蛙吐到了地上。钱武洲想拉回我的命,不过显然来不及了,毒箭蛙的毒性奇烈,吐出来后,我的全身已经开始麻痹,不能动弹。
钱武洲慌了手脚,仰着头大喊:“来人!快来人!”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个大汉和女人冲了进来,看见我的样子,全都傻了眼。
“还发什么楞?快救人!他是我叔叔要的宝贝,千万不能死了!”钱武洲大声呵斥,那两人连忙跑过来,手忙脚乱在身上掏摸,不一会儿各自掏出来一堆药丸。
我命在旦夕,钱武洲眼睛都红了,一把抢过两人手里的药,不管不顾,全都塞进了我的嘴里,又把我翻成面朝上,摇着我的脖子往下晃。
那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异口同声大喊:“那里面有毒药!”
钱武洲被吓了一哆嗦,停止了摇晃,而我却翻起了白眼珠。这一大堆药里面的确有解毒药也有毒药,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钱武洲喂得太多,药丸淤成了一团卡住了我嗓子眼,不等毒发,我就得被卡死。
钱武洲魂飞魄散,又把我翻过来拍,想把药丸都拍出来,奈何那些药丸粘性不小,堵得严严实实,怎么也拍不出来。
我的身体很虚弱,气本来就很短,再加上这一瞬间也不知种了多少种毒,肉身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才拍了两下,我就陷入了弥留中。
如果能开口的话,我一定会放声大笑,一来笑他们的狼狈,二来,笑自己终于解脱,得偿所愿了!
我闭上了眼睛,意念集中在灵魂里,猛然向外一挣,刹那间红芒一闪,一种终于脱离束缚的感觉浮现,我出来了!打量自己,我现在一身的黄芒,站在本体之外,记忆连贯不散,这特征表明,我已经是个鬼了!
其实这一点我很清楚,凭我现在的魂力,即便死了也是鬼,而不是一般的魂魄。并且我还不是一般的鬼,而是一名鬼巫,很可能是几千年来的唯一!
生而为人的时候,我施法需要很多东西,并且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现在不需要,我自己就是法术本身,杀死你们几个,轻而易举!
他们三人仍在不停拍打着我的肉身,想把我救活,浑然不觉我已经站在了旁边,我不是阴魂,并且身上的阳气永不散,他们根本就察觉不到我。
我没有做任何停留,立刻扑向了钱武洲的眉心,这人,我必杀无疑!
我一头冲进了钱武洲的识海,在这里,我见到了他的思维灵魂。他的灵魂已经不像一般人那样呈现人形,而是人和蜈蚣的合体,上半身为人,下半身是百足爬虫,说不出的丑恶。
进入躯体后,钱武洲立刻僵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的灵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口吞了下去。我的灵魂阳气可谓当世罕见,他的灵魂根本就无法抵挡,被我的阳气包裹住,嘶声惨叫起来。
只需片刻,我就能把他的魂魄炼化!
“少爷,您怎么了?”身旁传来弱弱地话语,我(钱武洲)冷冷睁开眼看,是那个大汉,另一名女子站在我本体另一边,满面惊恐捂着嘴,下意识向后退。
我掌控着钱武洲的身体,对着他“嘿嘿”一笑,突然暴起,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张口就咬。在钱武洲的嘴里,那只蛰伏的大蜈蚣也被我掌控,同时咬了下去。
大汉措不及防,被咬了个正着,惨叫着一把把我挥开,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脸上立刻涌出了一抹青气。在他捂着的位置,那只蜈蚣仍死死咬着不松口,扭曲成一团,拼命注射毒液。
鬼蛊毒性天下无双,他已经死定了。
对面的女人这时候终于回过了神,尖叫一声,转过身跑向门外。
把我活活害死,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立刻冲出钱武洲识海,啸叫着扑了过去。在我身后,已没了魂魄的钱武洲愣愣站了片刻,直挺挺向后就倒,“噗通”摔落尘埃,瞬间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