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定南王府的小郡主
作者:寸心兰      更新:2019-06-19 01:16      字数:3295

裴满出云心下疑惑,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沈建勋却早已知情,心内又是一股酸楚,眼眶也不由得微微泛了酸。

沈建勋见了她的神情,心内亦是叹息,轻轻叹了口气,并不再同她说话。

裴满出云独自立了好一会儿,方将心神稳住,低眸看着他,呢喃道:“你可知…你可知你将我害得有多惨吗?”

沈建勋抬眸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应道:“略有耳闻。”说罢,又低眸忖了一会儿,继续道:“不过,作为臣子,忠心为君,我心中无愧。就算是对你心存愧疚,但也算是为了国家,在这点上,我是问心无愧的。”

“呵呵~”裴满出云冷笑,挑眉看着沈建勋,道:“你忠心为君?可你的君是否真心待你呢?不过因为一个异族女子的挑拨外加一封信,他便将你投入到这天牢之中,说不定过几日便要问斩,可能整个将军府都要遭殃。如此昏君,值得你忠心为他吗?”

沈建勋心内一痛,听她提及将军府,一股闷痛揪心而来,似乎在一瞬间扼住了他的呼吸,令他此生第一次对痛彻心扉有了切身的体会。缓了许久,他方将那股难忍的疼痛感觉压了下来,亦不抬头看裴满出云,只闷声道:“从前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不该牵连家人。况且,自你入府以来,芸初一向待你不错,待君宜也是不错的,你…可否放他们一条生路?”

芸初,是齐夫人的闺名,裴满出云是晓得的。

只是,听沈建勋提及入府之事,也让她有些恼羞成怒,不由恨恨道:“你休要跟我提甚么夫妻之情,我嫁入将军府,为的就是这一天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这一天。至于旁的人,与我又有甚么关系呢?”

沈建勋听了,不再言语,从来便不懂得如何哀求别人,如今又见她如此说法,自然不必再多说甚么了。

裴满出云看着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将军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

沈建勋抬眸看了看她,闷声应道:“你被带进宫时,曾有些衣物留在了万佛寺中,后来被送回了府内。我回府之后,君琰同我说过,在你的衣物中找到了一条帕子,上面的纹样是从来未曾见过的,还说朗清师父已写了书信送去北疆,请三皇子帮忙调查一下那纹样属于何人。我便让君琰将那条帕子取过来给我看了一看,那帕子上绣的纹样是一匹苍狼。”

裴满出云轻轻笑,道:“苍狼又如何?北辽是游牧民族,对狼的崇拜自古便有,以苍狼为纹样的家族也多得是,这又能代表甚么呢?”

沈建勋凝眸看着她,继续道:“那纹样,旁人不认得,我却熟悉得很。二十五年前,我曾在宣威将军麾下效力,为启国驻守北疆,曾与当时北辽的定南王兀颜义交锋长达一年多。而兀颜义家族的组徽上,绣的纹样便是一匹灰白色的苍狼,与你的帕子上的纹样是一模一样的。”

听沈建勋提到兀颜义,裴满出云面上笼上了一股凄哀,眸子低垂,似又陷入了不好的回忆之中,静立在一旁,一声也不吭。过了好一会儿,她方缓过神来,低眸又看了沈建勋一眼,又问道:“那你知道那封信是我故意放在你书房中的吗?”

沈建勋应道:“自然知道。”

裴满出云轻轻笑,又道:“你可知道,那封信是我让你儿子君宜亲手夹在你的书案上的书卷里的。你…可会心痛?”

沈建勋眸中一黯,想起沈君宜那娇憨可爱的笑脸,心内确是痛的有些麻木了,叹了一声道:“你何必将孩子牵扯进来?”

裴满出云唇角轻扬,又道:“当时你对定南王的军队赶尽杀绝时,可会想到这会将一个孩子牵扯进来吗?”

沈建勋抬眸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可那是你的儿子!”

“他是你的儿子!”裴满出云亦凝视着沈建勋,一字一顿地回了一句。

沈建勋听了,又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早已恨我入骨了……”

裴满出云应道:“当然。”

沈建勋抬眸看着她,又问道:“你确是定南王兀颜义那天生蓝眸的小女儿?你不是被安南王妃亲手溺死了吗?”

裴满出云冷笑,道:“你自然希望我被溺死了,你做的恶事便不会有报应了!”她气急了,声音不自觉地便大了,怕被外面的守卫听见,便低头缓了好一会儿,待心神渐稳之后,才又继续道:“也算是我命不该绝,我母亲以为我已被溺死了,便将我丢在了一旁,又在定南王府放了一把大火,将她自己连同整个王府一起烧光了。裴满隆将军与我父亲是多年的挚友,得到消息后,便只身去定南王府查看,待他闯进火海时,见我一息尚存,便将我救了出来。从那以后,我便成了他的女儿,被好好地养在裴满将军府中。”

沈建勋微舒一口气,道:“这样自然是极好的。”

裴满出云眸中泛起了盈盈泪光,又道:“身份可以作假,可这双天生的蓝眸却终究是骗不了人的。在将军府中,人人避我于三舍之外。裴满夫人与府中的公子、小姐生怕我为他们带来灾祸,没有一天不想将我逐出府去。若非有裴满将军的庇护,只怕我早已流落街头,又因这双蓝眸,而被族人活活打死了。”

沈建勋重重叹了口气,心里亦有些生怜,顿了一顿,又道:“你一直想寻我报仇?”

裴满出云恨恨瞪着他,道:“自然,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自然是要寻你报仇的,”她眸中珠光一闪,又低眸道:“若你当时,肯让我父亲的军队一条生路,我便不会被视为灾星,定南王府也不会遭此祸端。都是你!害死了定南王府所有人!”

沈建勋亦不申辩,只道:“后来,你便在裴满将军的安排下,假装失去父亲的孤女来到了我的军营?”

裴满出云应道:“正是。”

沈建勋又问道:“这八年来,你想必有许多机会,为何偏偏要选择现在?”

裴满出云有些出神地看着牢房中痕迹斑驳的墙壁,忖了好一会子,方才应道:“我本一直下不定决心,且总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一旦失败,到时连君宜也要跟着受罪,便一直拖着不曾动弹。直到那天,她出现了,让我觉得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沈建勋奇道:“她?她是谁?”

裴满出云低眸凝视着他,半晌不曾应声,只立在那里浅浅地笑着。

月已中天,裴满出云拢了拢墨黑的斗篷,悄无声息地从天牢中走了出来,沿着来时的路脚不沾尘地去了。只是,经过畅安宫时,她并未进去,而是继续往前去了。

裴满出云一路不停,沿着宫道迅速走到了御花园中,循着御花园中的石子路轻轻缓缓地向前走着,一路走到花园深处。在一片花丛的掩映中,有另一个一身黑衣的窈窕身影,似乎正安静地立在那里等待着她。

裴满出云走过去,轻轻笑着,问道:“等的久了罢?我方才去天牢看过了沈建勋。”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应声。

裴满出云又道:“有件事情,还请姑娘对娘娘说一声。”

那女子又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将墨黑的斗篷轻轻拢了一拢。

裴满出云继续道:“今日琅华公主来过畅安宫,问我知不知道隐在宫内的北辽女子的身份。我自然说的是不知道,但还是希望姑娘稍稍提醒娘娘一句,凡事还需多加小心。那个琅华公主,看上去并不是省油的灯。还有清公主,不知为何竟还站到了她的那边。我们的处境,似乎并不太妙。”

那女子继续点了点头,并未应声,也未转过身来。

裴满出云见了,心下生疑,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上前一步,问道:“姑娘今日怎么不同我说话了?”边说着,她轻轻抬手,在后面扯了一下那女子披在身上的斗篷,又问道:“姑娘为何不会过身来看看我?”

那女子轻轻一挣,挣开了她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仍不愿对她作出回应。

裴满出云感觉不妙,总觉得今日的她似乎与往日不同,却也不露声色,又笑吟吟道:“今日皇帝在畅安宫召见和嫔,想来不会去娘娘那里,不如我同姑娘一起去娘娘那里拜见一番,姑娘认为可好?”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侧身便走,并不回身来看她。

裴满出云趁她侧身之时,偷偷瞄了一眼,只见她的面容尽隐在宽大的斗篷下面,一点都看不清楚,便也不再深究,转过身去同她一起走了。

两人在宫内兜兜转转,那女子似乎对侍卫们的行踪很是清楚,一路避着巡逻的侍卫,走得倒也很是轻松。

她跟着裴满出云沿宫道而行,最终在一座宫院门口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