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两日,圣旨便下了:
皇四女宛佳宁之母和嫔李氏,晋封为妃,封为和妃。
皇三女宛瑶宁之母昭仪冯氏,晋封为嫔,赐号为安,封为安嫔,赐居萃灵宫主位。
转眼皇后生辰在迩。
如齐夫人、杜夫人等有爵者,俱各按品大妆,乘轿至西华门,入宫为皇后贺寿。
坤月宫内帐舞蟠龙,帘飞绣凤,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宫人们低眉敛目,生怕在喜庆之时出上一丝的差错。
苏皇后戴九龙四凤花钗冠、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身着玉色纱滚红边织有黻纹中单,深青色丝罗织翟纹蔽膝,外罩深青色丝缘红边彩织云龙纹样翟衣,披红色云龙纹霞帔,身系大绶,两侧悬挂玉佩及小绶,足蹬青丝描金云龙滴珍珠舄,端坐凤座之上,受众人朝拜贺寿,自是风光无限,君宠无疆。
宛湘宁陪同齐夫人一同到了坤月宫,先至正殿对苏皇后行参拜大礼,为其贺寿,而后便又随着齐夫人一同去了御花园,与其他朝中重臣的家眷闲话家常。
齐夫人与其他诰命夫人自是相熟已久,便引着宛湘宁一一去见。
众人从前听闻琅华公主刁钻跋扈,心内甚惧,但如今见她陪在齐夫人身边,端的是温柔和婉,待齐夫人引见之后,待众人亦是十分和善可亲,不由得对齐夫人亦是十分歆羡,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有此等福分,得一如此高贵温婉之公主为媳。
少顷,齐夫人附在宛湘宁耳边,轻声道:“宣威将军的夫人同府中家眷在那边,可要过去见见?”
宛湘宁轻轻颔首,应道:“见见罢。”
杜夫人携她的儿媳二品诰命孙氏,孙媳宜人邓氏与安人王氏正在碧烟亭中闲坐,迎来送往的夫人、姑娘们经过亭前,皆要进去同她们打声招呼。杜夫人知晓,自个儿的夫君已卸下兵权,如今仍被人敬重,实在是因品行高洁,因而她也不愿因言行有失而误了他的名声,举止进退间皆十分得体,同众位夫人既亲亲热热,却又守着本分带了一丝疏远。
见齐夫人同宛湘宁缓缓走近碧烟亭中,杜夫人连忙带着府中家眷们起身行礼相迎,齐声道:“臣妾参见琅华公主。”
宛湘宁笑着走过去,亲自将杜夫人扶起来,柔声道:“夫人本是长辈,晚辈岂敢受礼?”
杜夫人就着她的手站起身来,笑道:“公主自然受得。”
王安人性子洒脱,无拘无束,侧眸盯着宛湘宁看了一会子,咯咯笑道:“前几日刚见了三公主,今儿又见了大公主,这两位公主容貌随异,却都是难得的美人儿呢。”
邓宜人则一向谦卑谨慎,在一旁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袂,又轻轻咳了一声。
王安人听了,侧眸看着她,问道:“嫂嫂,我可是说错话了?”
邓宜人无奈笑笑,看着宛湘宁,恭谨道:“公主恕罪,她在家里自在惯了,言语间放肆了些,还请公主千万莫怪罪于她。”
宛湘宁掩嘴一笑,道:“这位嫂嫂快人快语,何罪之有?”
杜夫人在一旁介绍,道:“这两个都是妾身的孙媳妇,”边说着,伸手一指邓宜人,“这是大孙媳妇,宜人邓氏,”又一指王安人,“这是二孙媳妇,安人王氏。”
邓宜人同王安人顺着杜夫人的话,福身行礼。
宛湘宁轻轻点头,示意她们免礼,又对杜夫人道:“我晓得前几日夫人曾去探望过瑶儿,多谢夫人记挂着。”
杜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公主客气了。”
王安人又在一旁道:“听说,三公主一心向佛,竟是不想回宫了吗?”
宛湘宁眉梢微扬,问道:“哦,是吗?”
王安人点头,应道:“是啊,方才来的路上,听几位夫人提起的,”边说着,她侧眸看了一眼邓宜人,又道:“那倒真的是可惜了,本还以为……”
“阿!”杜夫人在一旁厉声喝了一声,将王安人唬了一跳,连忙噤了声,在一旁侧眸偷偷看着杜夫人,心内暗暗犯起了嘀咕,这老夫人一向是和善可亲的,从嫁进林家起就没见她绷着脸过,如今也不知何处招惹了她,竟让她气得如此。
杜夫人凝眸看着宛湘宁,略带着歉意,道:“这孩子一向没轻没重,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就在这里说给公主听,还请公主千万莫要放在心里才是。”
宛湘宁浅浅而笑,道:“夫人说的是。要说我那个妹妹,从小便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在佛前清修,也不过是因为忧心祖母的病情罢了。事情的轻重,想来她还是应当知晓的。”
杜夫人颔首,道:“公主说的是。”
瑾兰缓缓上前两步,对宛湘宁道:“公主,奴婢方才见二皇子往坤月宫那里去了,您要不要过去见一见?”
宛湘宁一听,笑着道:“呦,我这个好弟弟竟能舍得扔下江南的美酒美人回宫为母后贺寿?我还真的要过去瞧一瞧他,”说罢,又转身看着齐夫人,道:“母亲同我一起去吗?”
齐夫人笑着应道:“你们姐弟相聚,我就不去了,在这里同杜夫人说说话罢。”
宛湘宁听了,也不强求,又同杜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瑾兰、瑾芯离了碧烟亭,一路往坤月宫里去了。
见宛湘宁缓缓走远了,杜夫人方回身看着王安人,板着脸教训道:“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就敢在公主面前乱说?看来,回去是该给你立立规矩了!”
王安人性子天真烂漫,自嫁入以来一直能讨得长辈的欢心,如今见杜夫人如此教训自己,心内一慌,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抬眸悄悄看了她一眼,口中却还强拗道:“方才那位夫人说是听二公主说的,我便以为是真的了……”
杜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心内暗道,她终究是年轻的孩子,不知这人心的险恶。
齐夫人在一旁听了,便温言劝道:“她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并不知情,也不怨她。”
杜夫人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可怜了三公主那样好的姑娘,”说罢,她又看着齐夫人,伸手向左边一指,又道:“左丞相的夫人方才就在那边,我刚刚看见二公主亦往那里去了,倒也是巧……”
二皇子宛桢宁,生性倜傥风流,不谙国事,只羡风月,常年流连在江南的如画山水之间。
苏皇后端坐凤椅之上,见他手持折扇,俨然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揶揄道:“咱们的风流皇子,也晓得要回宫来为母后贺寿吗?”
宛桢宁躬身一礼,咧嘴笑道:“那是自然,儿臣就是忘了甚么,也不能忘了母后的生辰。”
“那二皇弟可是有心了,真是让人感动啊!”
宛桢宁回身,见宛湘宁缓缓走上前来,面上带着一抹浅笑,又躬身道:“给长姐贺喜,听闻长姐大喜,未能赶回京来为长姐道喜,原是小弟的不是,还请皇姐千万莫怪才是。”
宛湘宁嗤笑道:“我哪儿敢怪你呀,你在江南的那些红颜知己还不把我吃了呀?”
宛桢宁面上一红,有些赧然,道:“不敢,她们不敢……”
苏皇后在玉阶之上,掩嘴而笑,又问道:“可去拜见你母妃了?”
宛桢宁回道:“回母后,还未曾回国德懿宫,儿臣方才刚到京城,便先来拜见母后了。”
苏皇后轻轻颔首,温声道:“那你快些回德懿宫去见见辰妃吧,许久未见,想来她也十分想念你的,还有你新来的妹妹,你也该见一见的。”
宛桢宁一怔,辰妃新认的义女宛柔嘉,他倒也曾听说过,虽是宗室之女,从前却是从未见到过的,如今突然变成了他的妹妹,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当下便也不多说,又对苏皇后行了一礼,便离了坤月宫,回德懿宫去见辰妃同宛柔嘉去了。
左丞相的夫人孙氏,正带着府中的姑娘、丫鬟在御花园中闲逛,忽见二公主宛俪宁俏生生地立于她们面前,想避却又无法相避,只得上前,福身一礼,道:“臣妾见过二公主,给二公主请安。”
宛俪宁温然一笑,上前亲自将她搀扶起来,笑道:“外祖母怎得如此见外,竟将俪宁当做外人了吗?”
孙夫人听了,面上略有一丝惶恐,忙道:“公主身份尊贵,臣妾如何当得起一声‘外祖母’?当真是折煞臣妾了。”
宛俪宁面上一怔,又笑道:“纵使再尊贵,也不能泯了骨肉亲情,对吗?”
孙夫人垂眸,嗫嚅道:“是,公主说的是。”
宛俪宁眸中渐渐变冷,依稀记得,在她年幼之时,随沈贵妃回丞相府省亲,那时的孙夫人将她抱在怀中,一口一个“心肝肉儿”的唤着,丝毫不在意沈贵妃并非是她嫡亲的女儿。可如今,沈贵妃已被打入冷宫,她便要同自己讲究尊卑之分了,这急着要撇清关系的嘴脸,当真让她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