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书之后是真的去求见建文帝,只可惜现在的建文帝早已经不是以前宵衣旰食的贤明君主,又极度自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是以陆尚书白白在紫宸殿跪了一下午,最后在寒风瑟瑟中,扶着酸痛的老腰,拖着僵硬如石的双腿,一步一颤慢慢朝宫门移去。
宁存志听闻此事只是哂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倒是陆远渊,神色几分复杂,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口。
陆尚书此人,的确是功名利禄追求过多,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南楚的。努力了几十年,兢兢业业,唯命是从,却还比不上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丞相,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就在陆尚书之事几日后。太子带着几百士兵袭营不成,反倒被杀之事传到京城。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无不震惊愤慨,
更有一白面书生站在大街上大吼:“北凤尔等宵小,欺人太甚,恨我空读十几年书,如今连红缨枪都挥不动!”
甚至直接有人议论开了。有人说储君被杀,这是亡国之兆,有人说凤皇将南楚太子头颅挂在城墙之上,这是**裸的侮辱,还有人说北凤五十万铁骑,南楚根本不敌。
说着说着,再次旧事重提。
若是当年战神未通敌叛国,南楚何至于如此挨打被动?
所有人都谩骂唾弃起姜傲,姜离歌,甚至是小小年纪的姜轻尘起来。还有人要找出仅存的姜家人,姜离歌和姜子衿,这么一找,却发现当年的林丞相和丞相夫人,以及林家小公子早已经尸骨无存,这时更有人站出来说亲眼看见林丞相一家人在縝南境内被黑衣人刺杀,死得那叫一个惨,最后尸体还被野兽叼去吃了个精光。
姜子衿已死,所有人将矛头对准了姜离歌,全是难以入耳的谩骂。甚至连当年楚天哲之事都拿来津津乐道。说她天性浪荡,侮辱了全天下的女人。
原本前一段时间还有人怀疑战神之死另有故事,如今却都是清一色的诅咒。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国家最需要站出来保护他们的人,竟然选择了背叛。
因为曾经保护过他们的战神,竟然联合他国来害他们。
因为曾经的战神不在,所以北凤战神才如此猖狂。
所以,战神既然不能保护他们,那些曾经的功绩就应该全部抹掉。甚至那些可能是刻意制造的假象。
听闻这些,陆远渊直接砸了宁存志的书房,宁存志一脸无辜又无可奈何。
最后陆远渊冷静下来才知道是京城里的流言蜚语。
宁存志额角划下几条黑线,十分淡定问道:“就因为这件事?”
陆远渊见他不在意,带着几分怒气道:“这还不是大事情吗?”
宁存志算是服了他的脑回路,淡淡道:“这有什么,你又不能管住别人的嘴,最后气的还不是你自己。”
陆远渊见他没有半分难过,直接甩袖离开。
宁存志苦涩道:“镇北侯是这样,祖父也是这样,我习惯了啊,早就习惯了。”
三日后,京城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甚至有人跪倒街头,大喊:“天要亡我南楚,这是天要亡我南楚!”
原来北凤已经攻破边关,直奔京城。而南楚兵力几乎调往北凤,内里空虚,直捣京城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
此时建文帝才得到消息,顿时苍白了脸色,嘴唇嗡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问道:“边关不是有刘坤吗?就算再怎么不济,足足六十万大军也敌不过吗!”
宁存志十分中肯道:“皇上,刘大元帅也不过才二十八,比不得身经百战的老将,能从夏初到秋末,已经是……更何况太子贸然偷袭敌营,刘大元帅为了救太子,受了一剑,这些日子都是强撑着上战场。”
建文帝再一次震惊道:“太子如何?”
宁存志再次道:“私自偷袭敌营。”
建文帝怒道:“太子现在人呢?命他回京,朕要从重发落!”
宁存志悲伤道:“皇上,太子殿下他……被北凤折磨致死,头颅如今还挂在敌人城楼之上。”
建文帝终究是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宁存志担忧道:“皇上!”
建文帝还是不信道:“你是骗朕的,对不对?”
宁存志不语。
建文帝颤抖着手道:“传朕指令,派大将军……朕要御驾亲征。”
宁存志赶紧劝谏道:“皇上万万不可!”心里却是讽刺极了,大将军?是蒋大将军,常大将军,还是……姜大将军?
皇上啊皇上,蒋大将军被你亲手砍了,常大将军被你亲手毁了,至于姜大将军,那可是被您亲手害死的啊。现在您可不就是光杆司令?
建文帝最后还是没有御驾亲征成,因为当日情绪过激,太过气愤,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晕不要紧,只是朝中大臣没了主心骨,朝堂直接乱了起来,又或者是因为某人的命令乱了起来。
冷宫里,风轻轻吹动树叶几张枯叶慢慢飘下,一切呈现颓败的样子。
行走其中,姜离歌不由紧了紧衣裳,心里暗笑自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不过是秋末罢了,竟就觉得冷了,犹记得以前不要命的时候,冬日里还能穿着单衣呢。倒是阿奕,这时候早就穿上夹袄了。
轻车熟路走进某间房,折到内间,拿开墙上早已经泛黄的秋日赏景图,一个隐藏着的灵牌位露了出来,姜离歌直直跪下,沉默着上了一炷香。
这是建文帝找了许久却未曾找到的地方,又或者说没有认真找过的地方,这里供奉着楚天奕最爱的人,也供奉着他幼时唯一的温暖。
姜离歌就这样沉默半晌,见香快要熄了,才像是自言自语道:“母妃,阿奕他在那里还好吗?儿媳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梦到他了,您帮儿媳问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又似自嘲道:“罢了,我这样,如何有颜面要他来见我?等过几日亲自给他道歉。”
“在这之前,儿媳还有一事请教母妃,母妃可要前往北陵谷?那是个好地方,世外桃源一样,阿奕也在那里。”姜离歌又道。
丽贵人自然是无法回应的。
姜离歌又似下定了决心般道:“母妃就算不愿意也不行了,这皇宫以后也不是南楚的皇宫了,咱们一家人还是一起去北陵谷吧,带上我阿奶,阿爹,阿娘,还有轻尘。”
说完,姜离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灵位下,又将丽贵人灵位上的灰尘擦干净,这才重新将画放下。
三日后,北凤大军就像是如约而来,直接团团围住了南楚京城。
京城中所有人都震惊北凤何以如此迅速,全都懵掉了。
为什么呢?因为强征的那二十万大军,南楚百姓恨透了北凤,也恨透了建文帝,那可是二十万个家庭失去家人啊。
建文帝迷迷糊糊从昏迷中醒来,就见艳贵妃一身红衣,妖娆风情坐在自己床边,面上依旧是精致的妆容,甚至是看不出半分伤痛之情,不由怒从心生,恼怒道:“艳贵妃,如今外敌当前,你竟还打扮得如此喜庆!是巴不得朕死,巴不得南楚灭亡吗?”
艳贵妃摸摸自己艳丽的豆蔻,笑道:“是啊,皇上。”
这声音竟是没有平时的半分甜腻。
建文帝心中大惊,又反应过来宫殿中没有一个宫人,不由害怕大喊起来:“来人呐!”
艳贵妃却是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笑得魅惑道:“皇上还真是不听话呢,臣妾也只好……”说着捏着建文帝下颌,将一颗红色药丸喂了进去。
建文帝立马觉得嗓子火辣辣疼起来,下意识撑起身子咳嗽,想要吐出来。只是为时已晚。忍者嗓子疼怒喊道:“你……”给朕吃了什么。
只是剩下半句话建文帝再也说不出来了。
“啊啊啊啊!”你这个贱女人。建文帝空有嘴型,而没有任何声音。
艳贵妃接着稍稍扯开自己的衣服,附身做出亲吻建文帝的样子。侍卫冲进来便见这副画面,只觉得鼻血直冒,本着“食君俸禄,忧君之事”的态度,冒着冷汗问道:“皇上可有事?”
床上却是没有任何回应,倒是亲吻的粘腻之声越发大起来。
侍卫更加尴尬了,又再次问道:“皇上!”
这时艳贵妃恼怒的声音传出来:“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扰皇上和本宫的好事!”
侍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退出殿中。
艳贵妃看着建文帝猩红的眼,淡笑道:“皇上这是着急了?”
建文帝可不认为艳贵妃现在想和他做什么,毕竟刚才连碰都没碰到他,瞪着眼无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艳贵妃非常满意他现在的表情,可怜又可悲,明明是一代帝王,却更像是折了翼的鹰,同情道:“皇上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毕竟做了二十五年威严帝王呢。”
建文帝恍然惊觉最近自己的不对劲,好像一碰到艳贵妃就把持不住,很快明白过来,怒道:贱人,你给朕下毒!
艳贵妃倒是丝毫不在意道:“是啊,是毒呢,让人上瘾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