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峰也带人追了过来,一见罗阳没了踪影,气愤地吼着:“你们干什么的?都给我带回去。”
趁着朱峰追逐罗阳和这伙人的时候,黑衣人迅速逃离。
在医院旁的一个主题公园边,罗阳正准备拦截出租车离开,但数辆车从他身边开过去了,车上都有客。正在他担心朱峰他们要搜过来的时候,一辆红色桑塔纳车在他身边停住。
“快,上车。”
“庞舒?”
罗阳惊喜地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多想就钻进了车里。“刚才真的是你?”
庞舒只顾着开车,没有回答。但很快罗阳就发现了她的左肩头湿了一大片。
“庞舒,你受伤了?”
“刚才被高强的手下扎了一刀。”
“你把车停路边上,我来开。”罗阳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庞舒的声音却是命令式的,“别折腾了,你如果还想逃掉的话。”
罗阳没有再坚持,只是伸出手想去抚摸一下她的肩头。显然,他是怕弄痛庞舒,手停在空中又缩回去了。
十几分钟后,庞舒将车停在了一所院校外的树林边。因为流血过多,她的脸色很苍白。罗阳下了车,让她挪到副驾驶座位上,然后开车向居民区驶去。
“你去哪里?”
“去社区医院,先把伤口处理处理。”
“你就不怕有人认出你?”
罗阳淡淡一笑“如果人人都认识我,那我罗阳也太有魅力了。”
轿车的一下颠簸让庞舒直皱眉,她咧了下嘴,娇嗔道:“网上有通缉你的照片,你不想出名都不行。”
处理完伤口,又陪庞舒输完液,已经夜深了。罗阳坚持要送她回住处,走到一家小超市门口,罗阳停车进去买了些营养品。这让庞舒心里感到特别温暖,尽管他连一句谢她的话也没说。
庞舒的新住处是一片繁华的小区,罗阳没有将车直接开进去,而是将车停在较远的一个地方。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可说。半天,罗阳才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庞舒点点头,“你也是。”
就在罗阳准备下车时,庞舒掏出一张纸条塞给他,“明天傍晚,你去这个地方,有人会在那里等你。”
罗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什么,他下车走了。
第二天的傍晚,罗阳按时去了红凌湾海边。在发现林小芳尸体的那片礁石群上,一位戴草帽的男人正在那里垂钓。他望望四周,没什么两样,便走了过去。
垂钓者连头都没回,只是从礁石上拾起一根渔杆递给他,说了句:“来了。”
“董局?怎么会是你?”
董征把渔杆递给罗阳,“怎么就不能是我?还是我这老头不配见你这位通缉犯?”
“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没想到。”罗阳有点儿尴尬,一边笨手笨脚地放着渔杆,一边道:“这些日子我东躲西藏的,见不到局里的人,也听不到有关案子的进展情况,巴不能见见领导呢。”
董征瞪他一眼,“你小子,能耐不小,还能整出一桩杀人案来。”
“那还不是我们的对手太狡猾。”
“对手是狡猾,那你就不能学聪明点?明知人家张网在等着你,你偏要来个鱼死网破。现在好,那么重的一摊子工作,你让人家朱峰一个人扛着。”
罗阳咧咧嘴,董征是他最敬重的领导,领导说的诚恳,他从心里服气。
“不过这样以来,你倒是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做一些别人不能做的事情。”
罗阳顿时感到精神一振。他知道董征今天找他来,绝不仅仅只为批评他,或者做做调查,而一定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他。
果然,董征接下来不仅给他布置了更重要的任务,而且解开了他藏在心里许久的疑团。
“我和省厅研究过了,决定利用你目前这种特殊的身份,让你配合我们的一位侦察员开展工作。”
罗阳显得有些激动,“省厅都知道我的事了?领导们相信我是遭人陷害的?”
“如果不相信还不早在这里布控抓你了?”
罗阳解嘲地笑笑,“你说的侦察员……?”
“你认识的,她昨夜不是还在医院帮过你?”
“庞舒?庞舒真的是省厅派下来的侦察员?”
“这么说你在心里早就怀疑过她的身份?”
“是这样。”
董征警惕起来,“她有暴露的地方?”
“不,那倒不是。主要是她在去龙腾集团公司后,我曾接到过有人暗中送来的情报。再就是她曾两次搭手帮我脱身,也包括昨天夜里。”
董征点点头,笑道:“恐怕还有别的因素吧?”
罗阳明白董征指的是什么,表情马上有点不自然。但他马上就内疚起来,“为了我,她昨晚还挨
了一刀。”
“你说庞舒受伤了?”这一情况董征还真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
“昨夜已经去社区医院包扎了,不知她今天去没去大医院。那一刀扎在她后肩上,生命危险不会有,但伤口愈合得些日子。唉,说起来都是为的我。”罗阳有些伤感。
“她可真是个好姑娘呀。”董征也由衷地感叹,“要不是她各方面的素质都优秀,省厅也不会派她下来。”
这个时候有鱼儿咬勾,董征高兴地拉起渔杆,是一条半斤多重的黄鱼。他不紧不慢摘下鱼,把它扔到一边的小桶里。
董征喜爰钓鱼,而且垂钓技术极高,这在平岛市公安局里是人人皆知的。罗阳伸着脖子朝桶里望望,里面已有三条一般大小的鱼了。心里说,这回局长有下酒菜了。
董征重新把鱼线甩进海里,这才把话又扯到正题上。
“根据省厅掌握的情况,高强这伙人可不是一般的黑社会组织。他们的势力很大,手已经伸到政府部门和公安机关内部。在境外,也有和黑恶势力勾结的迹象。”
“你是说‘蝎子’?”
“对。从庞舒掌握的情况看,‘蝎子’就隐藏在你们景山分局。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事我能和你说,而不能在你们分局吐露半句的原因。庞舒在被除名后,你们局就有人去市局打探过,看她是不是市局派出去的卧底。更可笑的是,他们还曾派人到庞舒待过的特种兵部队做过调查,幸亏省厅在这方面做过安排。从这一点看,他们是多么惧怕公安部门在他们那里安插卧底,你就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严密多么猖狂的犯罪组织。”
“这么说省厅对‘蝎子’已经有具体目标了?”
“也仅仅是怀疑。这是一个隐藏很深的人,相信通过你们的工作,他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还有那个‘沙尘暴’,要不是庞舒打入龙腾集团公司,我们根本不知道关进监狱的那个竟然是个替代品。”
罗阳接口道:“通过这些日子的分析观察,我已经锁定目标了。”
“不会是周森吧?”
“原来董局也知道周森,看来就没有能瞒住您的事情。”
“这还用说,既然排出了对你的嫌疑,那他是什么人还不清楚吗?”
“不错,周森的确跟高强是一伙的。方博曾亲眼看见他在北奥保龄球馆的地下赌场出现过,这一次为了陷害我,又巧合地在月秀山庄露面。但他绝对不是‘沙尘暴’,如果我判断得不错的话,那个卖海鲜的贾树仁应该就是‘沙尘暴’。”
“你说的是柳林镇被劫持的那个人质吧?”
“正是他。但我也只是怀疑,证据还不太充足。”
“你是怎么对他感兴趣的?”看得出,董征对罗阳的话相当感兴趣。
“疑点不少,但我主要还是从他女儿身上看出了问题。他贾树仁就是一个做海产品生意的,就算他和‘瘦猴’沾亲,‘二奎’他们急于找到‘瘦猴’灭口,劫持他做人质也就可以了,有必要再劫持他的女儿吗?而且在于喜奎被方博击毙后,李少奎在逃走无望的情况下,还引爆了车上的炸弹,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
“照你这样分析,柳林镇的那次枪战是‘沙尘暴’一手策划的?”
“完全有这种可能。就像当初让‘瘦猴’站出来举报‘沙尘暴’犯罪团伙一样,他也可以直接露面把自己设计成一个受害者。”
“如果贾树仁就是‘沙尘暴’的话,他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吗?”
“我也曾对这件事犯过核计。但是我在后来做过调查,那个女孩并非他贾树仁亲生,他也是在一次女儿生病住院时发现了这件事。这事如果倒给一般人家的男人,不打到法院才怪呢。可奇怪的是贾树仁除了在一次醉酒时对人提起过,竟风平浪静地和老婆过着日子。另外,他在河川街农贸市场做海产品生意也是近几年的事,没人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跟人讲自己搞过批发,跟南方人倒腾过海鲜,结果让人坑了一大笔钱。我在时间上比对过,贾树仁到河川街农贸市场转租店铺的时候,正是‘沙尘暴’一伙人被抓捕入狱的那段时间。我分析他是为了躲避风头,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那个时候他既便是知道了女儿非自己亲生,也哑巴悄声不敢闹出动静来。”
董征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是个重要的发现,可以让朱峰来完成这方面的监控。”说着他看了罗阳一眼,“你不会告诉我你在逃的这段时间没见过他吧?”见罗阳笑而不答,他又道:“庞舒这一受伤,或许会了了高强的一块心病,对以后的侦察可能会顺当些。你主要是担当外围,配合好她完成这次任务。对葛菲的被杀,你还有什么新的见解?”
罗阳想了想,道:“对高强来说,葛菲就是一个牺牲品,也可以说她是为我而死。如果没有前面我们的那段关系,我相信她会活得好好的。这次他们完全是针对我来的,因为我
的存在对他们造成了威胁。高强这伙人也只有拿葛菲作垫背,才会把戏演得逼真。我和葛菲分手后就一直没处女朋友,这是景山分局上上下下人所共知的事实。大家都知道我罗阳对葛菲用情专一,又被她伤得过重。因此让她出手写一封我纠缠她骚扰她的信,未必没人信。然后我再因为泄愤报复去杀人,就顺理成章出现在现场。如果我当时听从朱峰的劝告,几个人一起去月秀山庄,他们的这起阴谋也就自动告破。但葛菲被杀后高强又派人去寻找什么东西,估计是对他们很重要很不利的东西,所以他们才如此重视。同样是由月秀山庄引发的案子,林小芳的死和葛菲截然不同,林小芳一定是掌握了这伙人的重要罪证才被他们灭口的。而葛菲是被杀后,他们才发现她藏匿了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罗阳停顿下来,董征又有一条鱼咬勾,他看看自己这边,连点动静也没有,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董征边摁住活蹦乱跳的鱼边催促着,“接着说接着说,我听着呢。”
“葛菲一案的侦破就交给专案组吧,让朱峰他们大张旗鼓地造声势捉拿我,给我们的对手造成一种错觉,刑侦队已认定我是杀人嫌疑人。我这边腾出时间查林小芳的案子,查曹民的死因。三年前我虽然没有经手这件事的调查,但我认为他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自杀。”
三年前曹民的死曾在平岛引起不小的轰动,一个省劳模,一个知名企业家,竟然因为压力大而跳楼自杀,说起来难以让人置信。但当年他的死的的确确是以自杀结论的。董征欣赏地看着罗阳,他为公安系统能有这样兢兢业业工作的干警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你认为张迈的遇害与曹民的死有关?”
“从林小芳在张迈和段大敏的忌日分别给他们送花祭奠,再到她自己被杀这两件事来看,张迈的遇害肯定与曹民的死有关。张迈是被人用特制的利器射进心脏死的,他的死无非有两种解释,因为得罪的人多,遭仇家报复;因为追查某一个案子查得太紧,对手怕暴露不得不下手除掉他。我问过徐局,也阅过一些案卷,那段时间队里接手的新案子几乎没有。‘6.13’案最大的疑点是与张迈同时遇害的还有段大敏,他在与张迈见面时一起被人杀死,而他只不过是金河大酒店的一名维修工。就算他曾与人结仇,也不可能与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一起被杀。只有一个解释,他们的遇害与一个人的死亡有着某种联系。林小芳送黄色的菊花和百合花明显在暗示我们,她父亲和张迈的死是和金河大酒店有关,而曹民正是从金河大酒店顶楼跳下去的。但是,她却没有逃过死结。”
董征吐露实情,“省厅在张迈同志牺牲后,曾接到过来自平岛的一封信,署名是你姐夫。”
罗阳好生奇怪,“你说省厅接到过我姐夫写的信?”
“确切点说这信是以你姐夫的名义写的,那是在他牺牲一年以后。信中提到曹民是因为掌握了龙腾集团的一个巨大阴谋,所以才惨遭灭口的。”
“我姐夫牺牲一年后?省厅是根据这一情况将庞舒派了下来?”
“是这样。省厅为派她下来也做了一番铺垫工作,包括将她送到特种兵部队受训。”
“那信有可能是谁写的?”
“这个还不清楚。”
罗阳的眉头紧锁起来,他两眼凝视着海面,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个写信人能挑明曹民的死牵扯到一桩阴谋,说明他是曹民的亲属或者是与他关系很近的人。可曹民的母亲已经到了垂暮之年,他的妻子也因为他的死得了抑郁症,他的女儿远在大洋彼岸,写信的人应该不会是她们。”
“那会不会是她们通过什么人写的,或者……?”
“该不会是林小芳吧?”
“林小芳?”
“我和朱峰了解过,当年段大敏进监狱后女儿被他老婆送人了,莫非曹家是中间人?”
董征一听兴奋起来,“如果你的分析成立,那林小芳一定见过曹民留下的那份罪证。后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包养人谋害。”
“董局,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正常的现象吗?这个写信人为什么直接写信给省厅,而不是本市的公安机关?甚至用给死者送花这种方式来暗示我们,却始终不肯吐露真情?”
“因为他知道公安系统里有这伙犯罪分子的人,说不上当初曹民就是把那份罪证交给了你们分局的什么人,因此才遭灭口的。”
“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所以,我们所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对手,而是一个势力庞大的有组织有预谋进行犯罪的黑社会组织。”
董征和罗阳又就下一部的侦破重点进行了一番研究,临上车前他还特别强调罗阳要格外谨慎,任务要完成,自身安全也要保证。尤其是对庞舒,一个女同志做卧底不容易,他要罗阳多关照她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