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瞧着芸香那身狼狈的模样,双颊肿得老大,红得似要滴血,叫人见了也是可怜,那五十大板对于一个娇柔的婢女,也确实残忍。
但既然王爷都发话了,没有半分偏袒王妃的意思,徐夫人一时半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抱只是抱着徐雅芙,柔声安慰着:“没事了,娘替你做主……”
徐相自然也不会在乎一个婢女的性命,打死了也算了,这些小儿女的矛盾,多半都是以打死奴仆收场,当初徐雅芙与那些个姐妹吵架,都还各自杖杀一个婢女才与她们和好的呢,如此便也见怪不怪。
此时林管家也是没有说话的份儿,便是可怜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
萧亦离更不用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漠如冰的模样,眼眸中带着丝丝愤怒与厌弃。
但是楚灵萱与她们不同,明明是芸香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到此时却要责罚她?她不明白。
她死死将芸香抱住,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五十大板会要她的命的……”
没有人理会她的哭泣,三位重要人物没有发话,站在下边时候的婢女侍从更是不敢吭一声。
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从楚灵萱手中拖走芸香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王妃娘娘,得罪了。”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萧亦离,只见他低头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水,并不做理会,便心一狠,握着楚灵萱的手臂将楚灵萱一把拉开。
楚灵萱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地上,林管家见状连忙弯腰扶了她一把,将楚灵萱扶起,楚灵萱满眼惊恐,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芸香被拖到了锦绣堂外已经摆好的长凳上。
两个衣着黑衣的侍卫是那样的身强力壮,手各执一块厚重又及人高的黑褐色木板。
“芸香!”若说方才楚灵萱还倔强地死不服输,但是现在的泪水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她慌里慌张地朝门外跑去,脚绊在了门槛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冷硬的地上。
本就一身的狼狈,而今在众目睽睽下摔成此般模样,更是狼狈不堪了,身边的婢女及侍卫无不哑然,哪里能想象,这个女子,是他们的王妃娘娘?
徐雅芙低眸冷笑地瞧着无比狼狈的楚灵萱,敢与她作对,这便是下场。
才两三板子落下,便已听见了衣帛碎裂皮开肉绽的声音。芸香被打红的脸瞬间白了三分,苍白的唇死死咬住,一滴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了地上。
“不!”楚灵萱泪流满面,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却被两个站在一旁的侍卫伸手拦住。
任她怎么哭喊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一板子接一板子地落下,打在皮肉上粗重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而锦绣堂的人,皆是一片沉默,目光全然落在了楚灵萱的身上。
徐家三口虽然厌恶楚灵萱,但是也为这一幕颇感惊讶,楚灵萱怎么说也是楚家的嫡长女,好歹从前也是个尊贵的主儿,怎么而今为了区区一个婢女狼狈至此?
林管家想去把楚灵萱拉过来,但是王爷没有发一句话,他也不敢贸然过去。
萧亦离倒是出奇的平静,比这锦绣堂内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平静,眸中就像是无风的碧波秋水,拧起的眉此时也扶平了,唇角没有嘲讽亦没有笑容。
徐相的茶自楚灵萱的到来,已经换了两盏,没有人注意到萧亦离手中的那盏没有换过,而今已经冷到了常温。
而他却仍旧不言不语地低头品茶,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方才知道,他,从来不喝已经凉了的茶。
凛坐在锦绣堂看不到的屋檐角上,静静地观察着厅里的一切,眉头紧拧,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第十八板子……
芸香嘴里的血一滴滴地流下,一双脸已经是惨白,努力掀着眼睛朝着楚灵萱望去,颤抖着唇发出口齿不清的字音:“娘娘,奴婢死……死不足惜……”
挣脱不开那些个侍卫的手臂,楚灵萱绝望地捂住嘴,红红的眼眶子,泪水哗啦啦地流下,她再也没有了任何办法,颓然地跪在了地上,跪坐在了那些侍卫的面前:“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她真的会死的,她会死的。”
拦住她的两名侍卫被楚灵萱这一举动大大吓了一跳,她可是辰王妃啊,是这府中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她是主子啊,怎么可以对着他们这些下人下跪……
萧亦离这回抬起的眸子,眸光瞟向林管家,林管家立马会意,跑过去将楚灵萱扶起,和蔼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娘娘,您是主子……”怎么能对下人下跪,这实在是有失体统。
楚灵萱见林管家来了,就像是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拽住他的袖子:“林管家,我求求你,救救芸香,她真的会死的,我求求你了……”
林管家难为地望着眼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子,又抬眼朝锦绣堂里边望去,里面的人都在看她辰王妃的热闹,她的笑话,而她还在这里不顾脸面和形象地苦苦求情。
视线一片模糊,楚灵萱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芸香她人很好的,她不能就这样死去,人是我打的,是我的错,能不能不要只罚她一个人……”
见林管家无动于衷,楚灵萱又满心仓皇与觉绝望地跑进了锦绣堂内,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徐夫人和徐雅芙的面前,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却仍然带着颤音:“徐夫人,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打了徐侧妃,能不能求求你……放过芸香。”
这一幕就连刁钻毒辣的徐夫人都有些愕然,尖细高调的声音也低了几分:“王妃娘娘如此大礼,夫人我可担待不起……”
徐雅芙冷笑着瞧着她,心里却很是快意,方才她还不是很嚣张么,不是很得意么,不是为了一个婢女甩了她一巴掌么,怎么这会儿哭成了狗了?
瞧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她徐雅芙见了都替辰王觉得丢脸,堂堂一个王妃见人就下跪,看她以后怎么在王府抬起头做人,更怎么与她争宠……
徐相虽然见多识广,见了这一幕也难掩眸子里的惊讶,虽然这将军府没落了吧,但是楚家嫡长女也至于这么没出息吧?一个婢女值得她不顾尊严不顾脸面,竟然这般委曲求全?
林管家再也忍不住,也不顾自己是否会说错话,便擅自开口对着徐相道:“徐相大人海量,王妃娘娘都已经下跪认错了,就饶过那个丫头吧,不过一个婢女而已,或生或死,不打紧的。”
楚灵萱见林管家对徐相说这番话,心里想着女人们大多小气,但是男人不同,徐相人看上去也比徐家母女好说话得多,便又挪到了徐相的面前:“丞相大人,求你救芸香一命。”
她求了侍卫,求林管家,求了刁钻的徐家母女,求了素未相识的徐相,却独独没有求于一人。那个她自以为熟悉现在却觉得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他处处替徐雅芙一家人说话,竟然还要置芸香于死地,弃她于不顾……
萧亦离冰冷地眸子瞟向她,她却从不曾再看他一眼,她可以不要尊严不要脸面地求任何人,哪怕下人,也不求这个王府最有发言权的他。
她就是想无视他。
这般求人,她不是没有骨气和骄傲,她只是要救人性命而已。芸香不能就这样死去。
这些也本不是她的错,踩了徐雅芙的裙子又如何呢?这罪致死么?
徐相虽然看起来稍稍好说话一点,但是他却并不打算为一个婢女说情,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情他断然是不会做的,更何况命令是萧亦离下的,他不便插手,也不想插手,便喝了口茶,语气还算客气地拒绝:“此乃王爷家事,老臣不便插手。”
没有一个人帮她说一句话,她的尊严和脸面的的确确都喂了狗,但是此时不是为这些哭泣的时候,不是伤心和难过的时候。
楚灵萱手撑着地面倔强地站起,一双黑色的眸子泪珠朦胧,却满是清冷,带着无尽绝望的清冷。
这屋子最让他绝望的不是娇蛮任性的徐雅芙,不是刁钻刻薄的徐夫人,不是冷漠不通情理的徐相,不是一屋子低头看笑话一声不吭的下人们,而是是他萧亦离!
最在意的人,最有让人难过的本事……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足以让楚灵萱觉得心里千疮百孔,疼痛得令人窒息。
她迈着大步又朝芸香走去,板子一下下落在了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执板子的侍卫有些动容的缘故,那板子越来越慢,到现在才打了三十多板子。
芸香什么都没有,她求人没用,那就只能靠自己来保护她了。芸香只有她了。
楚灵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侍卫拦她,她便抓住侍卫的手就咬去,拼了命地将其推开,其间发簪咣当落地,及腰的长发一下子如墨色的瀑布散落了下来,衣服本就破了一块,而今在挣扎下去怕是要更加衣衫不整了。
板子仍旧没有停下,芸香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嘴里的鲜血呈细线流下,奄奄一息。怕是不能再多挨一板子了,似乎再多一板子就会就会命丧在此。
凛瞧着芸香那丫头的模样,怕是真的再多挨不了了,手中两粒细石子带着浑厚的内力弹出,虽然没有打落那两名侍卫手中的板子,却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算是警告。
两名侍卫闻声抬头,见到了屋檐上的男子,凛大人。
他是王爷的贴身暗卫,是王爷最为亲信的人,他的态度基本上能代表王爷的态度。于是两名侍卫立马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