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亭已经废了二十几年,上面的景色,远比那高高的石阶更加萧条。亭子周围的木头年久失修,全都朽败不堪。轻轻触上去,仿佛即刻便可碎裂一般。
庄妃推开萧瑶,先一步舞起。
她的身形很匀称,动作也极其轻柔。腰肢纤细,仿佛一个手就能握住。妖娆的舞姿,仿佛潺潺流水,流淌在视野之内,彩绸飘荡在高高的空中,犹如坠落人间的仙子,优美可人,曼妙不可方物。
没有美妙的乐音,庄妃的舞,已经让人不忍移目。一个旋转过后,庄妃拉上萧瑶,同她一起旋转起来。
“舞蹈的精髓,在于肢体语言能与舞蹈的灵魂巧妙地结合,用你能想到的动作,来抒发心中所想。”
庄妃紧紧地拉着萧瑶的手,忽地松开。
萧瑶来不及反应,向一侧跌了出去。在即将撞到栏杆时,庄妃又将她拽住。
“不仅动作需要优美,脚步要稳。不论处于何时何地,脚尖是旋转跳跃的支点,而非支撑一切的重心。”
萧瑶侧头看向那朽木堆砌的‘围栏’。
好险。
如果不是庄妃抓住她,刚刚那一下,她定会跌出去。这玉燕亭高达百米,若真的实实地跌下去,必死无疑。
腰上的力道加重,她被庄妃整个人揽在怀里。四目相对,庄妃媚长的眼睛眯成一道弧线,似笑非笑中,带着几分诡异。
“还有,就是神采。”
“会说话的眼睛,能为舞蹈增进很多不一样的色彩。有的时候,舞蹈并非是用你的技艺取胜,还有你愿意为他献舞的心。”
庄妃后退,挪出足以让萧瑶施展出的距离,她扭成十分唯美的姿势,在原地起舞。
萧瑶不敢再舞,呆立在原地,庄妃围绕着她,如同一只跳跃的精灵旋转、翩跹。
这是一个难度极高的舞蹈,有些动作,庄妃做得并不十分到位,但即便如此,她已然超越了很多人不可达到的高度。
萧瑶看得愣神。
她自认为,在欧阳穆的府邸,学到的舞技,已然是东楚之最。可在庄妃这里,她看到了天外有天。
舞毕,庄妃以一个轻纱遮面的姿势结束。
萧瑶赶忙鼓掌:“娘娘,您跳得真好。”
庄妃擦了擦汗水,声音微喘:“哈,年轻的时候接连舞上半日都无妨,现在的身体,当真是虚弱极了。”
“娘娘披上这件大氅吧,这里风大。”
萧瑶上前伺候她穿上衣服,庄妃微笑着说:“这便是当年风靡东楚的那首《愿长歌》,是先帝最喜欢曲子。”
《愿长歌》……
萧瑶唇瓣微颤,又紧紧地咬在一起。
庄妃转过身去,鸟瞰整座皇宫。
“昔日盛宠,如今犹在。自郑妃之后,这舞蹈便成了宫中禁曲。本宫当年也是央求着母亲,才学到一二,不想凭借此舞,一举得宠。今日本宫只舞一次,你能记多少便记下多少。便是同一个动作,不同的人都会跳出不一样的感觉。能否得到圣宠,便靠你自己参透了。”
萧瑶这才回过神来。
敢情,庄妃是在教会她如何得到皇上的欢心。
这前后态度的差距,让萧瑶一时间弄不清楚方向。
庄妃总是这样的,忽近忽离,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直到看到欧阳穆从宫外送来的密函,萧瑶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
送信的公公立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王爷让带话儿,说姑娘是聪明之人,必然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理。忍一时风平浪静,切莫因小失大,来日方长。”
萧瑶端坐在案桌前,将纸条扔进火盆,火焰窜起,将所有的字迹全都毁灭在灰烬之中。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王爷提醒,我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公公点点头,快速离开。
萧瑶的双手在桌面上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有人要杀她的消息不胫而走,却不偏不倚地传到了丞相府。萧战城为了保护女儿,被迫在朝堂之上上表,弹劾了朱灿。
一切,都顺着庄妃想的发展去了。
呵呵,好一步棋,她竟死死地被算计了一把。
萧瑶抚摸着手中的步摇。
那是庄妃在玉燕亭上送给她的。宫中规定,只有嫔以上的女子才可以佩戴步摇,而庄妃送给她的规格,是妃。
妃……
“只这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把我打发了吗?”萧瑶不屑地将步摇丢在一边:“呵,我要的,何止是妃!”
她绝不允许被别人当成棋子。
大概欧阳穆太了解她的性格,才会在如此惹人怀疑的时刻,还遣人教她按捺住心性。
不过没关系,若非穷途末路,庄妃不会选择与自己家政见不同的丞相来帮助她。敢威胁丞相,她定然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她倒很想看看,庄妃会如何报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