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陷入一片安静。老夫子等着叶楠认错,叶楠执拗的跟自己较劲。
叶楠只觉一股气堵在嗓子眼,想要撕扯出来,好生发泄一通。今日之事,错不在她,她怎能不委屈。不觉得老夫子偏袒,但方晓宇委实过分。可,她不能不认错。
难道就这么干耗着,直等到老夫子去请师父?
不,师父昨夜才训过她。若是知道今日又犯错,指不定会生多大的气。
叶楠对老夫子恭敬的行礼,支吾片刻才道:“叶楠知错,请夫子责罚。”
“知错便好。女子本弱,怎能敌的过男儿。虽有胜者,却不常胜。匹夫之勇你要用到几时,他日你们长大成人,嫁夫成家也要这般莽撞行事?凡事切记,三思而后行。”
老夫子坐回桌前,提起笔来在纸张上勾勒。他最多留两日,两日后便由新来的夫子接任。届时,学生们的吵闹之事也轮不到他来管教。
待到纸上最后一笔勾完,老夫子才抬头笑道:“唤方晓宇来,你回去上课。”
“是。”叶楠朝老夫子行完礼,转身离开书房。叶楠本想反驳老夫子:她是不常胜,但也不常输。可抬杠毫无意义,倒不如沉默。老夫子所言不无道理,他们是大孩子不能总打架。
关于新夫子之事,她未曾告知方晓宇。如若几日后换了夫子,便只能任君宰割。
叶楠拿起老夫子塞于她的书,脚步慢了下来,顺着书皮念出书名:“《女儿经》。”
“夫子可有训你?”方晓宇隔着老远就瞧见叶楠,小跑过来看到叶楠眼眶泛红,担忧道。方晓宇从叶楠手里抢过书,看了眼书名又还给叶楠嘟囔道:“这书无趣的很,我表妹常看。下了学我们去后山可好?听闻那里有许多的鱼。”
“谁跟你是我们,夫子喊你过去。”叶楠别过身去,拿着书气呼呼的与方晓宇保持距离。她还生着气呢,才不要跟方晓宇说话。对,是这样的。
方晓宇诧异的看着叶楠,确认道:“当真?”
“哼,不信算了。”说罢,叶楠再也不理会方晓宇。她步伐急快的回了教馆,全然不顾措手不及的方晓宇。
跟在其后的林云根,好笑的看着两个小不点,以往都没发现两人这般的好玩。回头得和江一青好好说道说道,指不定真可以结为亲家。
方夫人在叶楠幼时爱往叶府跑,现在叶楠大了反倒疏远起来。这女人的情感,怎就如此的怪异?林云根收起思绪,化作叶楠头上一缕发丝,懒得再东奔西跑的。
晌午的太阳极其的闷热,晒的树梢的蝉呼啦啦直叫唤。鸟儿也不甘示弱,两者声音混杂惹得人心烦不已。
叶楠趴在桌上看着窗外,今日的天气真是好。不知老夫子与方晓宇会谈些什么?会不会也絮叨的说教一番?她手戳着桌子,左思右想,无聊到极致才垂眼入梦。
馆内多数的学生背包回家,只剩叶楠独自一人。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叶楠仍未有醒意。倒是被“请”去的方晓宇被训回来。
方晓宇气呼呼的坐到叶楠的对面,伸出手指想要弹醒叶楠,看到睡的正香的叶楠又止住了手。整个人趴在桌上,凝视着叶楠的脸。叶楠的睫毛可真够长,状如倒弯月。
不知流姨平日里给叶楠做多少美味,让叶楠的脸肉乎乎到如此。光线打在两个人身上,灰黄的光晕洒落一片,仿若世间只装得下他们。
方晓宇用手戳了戳叶楠的鼻尖,低声笑道:“楠儿,你真是个笨蛋。”
“……”
林云根被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还未来得及惊恐,他守了千百年的初吻便赠与方晓宇。
哦,这柔软的触感真是让人窝火。他很快平复了心情,自知方晓宇看上了他家宝贝叶楠。恰好亲上了,化作一缕发丝的他。
饶是如此,方晓宇如臭流氓趁人之危,哪有半君子的行径。现下林云根真想化身为叶楠,给方晓宇几个巴掌。是的,他是这么做了。林云根泄完恨后,装作梦游似的又趴在桌上。
方晓宇在叶楠抬起头的一瞬间,脸涨得通红通红。他咽着口水,一句话也不敢多言。再连接两巴掌,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又躺下的叶楠,似是刚才被打懵了。
叶楠究竟知不知道刚才他的所作所为?亦,这便是叶楠对他的回应?
“叶楠,醒醒,该回家了。再晚些,当心云根叔叔和江叔凶你。”方晓宇决定退醒叶楠,一问究竟。但想到问题时,又快速收了手止了嘴。
可叶楠已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方晓宇坐在自己面前,脸上挂了彩。她心道:该不会是拜夫子所赐,老夫子下手也太狠了。她为此,很是抱歉,没想到方晓宇会挨打。
叶楠揉了揉困顿的双眼,盯着方晓宇的脸看了好一会。她看的越是真切就越是愧疚,抬手轻捏着方晓宇的下巴,同情道:“夫子只训了我,却打了你。看来,夫子一点也不偏袒。”
“啊?”方晓宇不明所以,等到他回过神来,叶楠松了手。他跟着叶楠起身,后知后觉道:“你说我的脸啊。可不是,夫子这人一点也不讲道理。”
方晓宇乐的将此事翻篇。若叶楠明了他的所作所为,仍旧与他相伴,那便是万幸之幸。若叶楠不明,他有些失望。明了多好,相伴多好,一直这样多好。
“可我觉得夫子很好。哎,怕是过几日就见不到。”叶楠瞄了眼手中的《女儿经》,忆起在书房时老夫子说过的话。师父常说,等她在长些,该懂得都懂了。
可她年岁已然不小,却还是这般的无知。若不是老夫子提点,即便是提点她还是笨拙的。
方晓宇一想还真是,怪不得让每个学生去书房,絮絮叨叨说些奇怪的话。老夫子好是好,就是有些嗦。大家都习惯了老夫子的嗦,突然换人真是不适应。
可能等他接受了事实,不久又会习惯新夫子。人嘛,总归是容易情绪化。方晓宇对此,不甚上心。老夫子相较于叶楠而言,轻到不值一提。他若在叶楠的心上有老夫子的重量便好。
叶楠见方晓宇未曾回话,以为方晓宇记着老夫子的仇也不再言语。
算起来,年后她该出师了。方夫人旁敲侧击的问过叶楠中意那家的男儿,她不愿太早嫁人,匆匆的交代了她的人生。何种的理由才能使她逃离,或许离开永安镇不失为一种好主意。
叶楠在心中盘算,随着方晓宇出巷子。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沉默是他们的。周遭小贩的吆喝,行人的细语及脚步声混杂的喧闹,并不能影响到他们。再往前第三个巷子,便是他们的家了。
叶楠忽而想到什么,一拍脑门懊恼道:“总算想到要跟你说的事。昨夜我见新夫子藏在墙后,偷看你们。我怕打草惊蛇,没敢出来。”
“新夫子?你确定没有看错?”方晓宇停在方家府前,再三确认道。
夫子难道不是来抓他们的?不在学堂,夫子们哪个愿搭理他们。方晓宇自是愿意相信叶楠的,可那也要合乎常理。
叶楠见方晓宇将信将疑的神情,气急道:“你若不信,今夜我们一探究竟。”
“好,到时你来找我。最好别像昨晚,走不开!”方晓宇立刻换了张脸,眉梢到嘴角都是满满的笑意。
话一出口,叶楠就后悔了。
昨夜师父和流姨刚训过她,再出去被抓还不知会如何。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