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儿?”
齐氏怕被李议瞧出什么不对劲,低着头抻了抻被角。
“啊?怎么了娘?”李议把东西往一旁归置,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啊,张叔送我来的。”
“就你俩?”
李议摇摇头,“嗯……啊,不是。”
齐氏就道:“哦,还有谁啊?”
“蒋家妹妹,她要去府里了,娘不知道吗?”
那信可是奶一句句嘱咐了,他找了人去写的。
“我知道。”齐氏抬抬头,“你奶对蒋家的事怎那么上心?还要你跟着跑前跑后的?一点儿也不心疼心疼自个儿亲孙子。”
李议一手抓着头发,“也不是,是我自己想帮忙来着。”
他脸上闪过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意,直惊的齐氏心里烧起了一把旺火。
不行,可不能由着儿子被人带坏了去……
齐氏盯着花名册,恨不得把“蒋佳月”三个字烧出一个窟窿来。
心里却在盘算着哪家有姑娘配的上自家。
李训家的多多少少有些猜到她的心思,正乐的清闲,翻着眼睛看天花板,嘴里咂了咂残留的瓜子儿咸味。
“呦,正忙着呢!”
门口忽地有人说话,婆媳俩人齐齐看去,原是针线房里头管事的林妈妈,娘家姓张。
齐氏“砰”一下合上簿子,扯着嘴角慢腾腾道:“不忙。”
二人都是有些头脸的管事娘子,向来不怎么对盘。
因着林家男人坐了二管家的位置。
只见来人圆脸庞薄嘴唇,眉眼略有些弯,显得五官都十分和善,面上带笑,与齐氏的刻薄模样大不相同。
“林婶进来坐。”齐氏不动,李训家的也不好动,嘴上淡淡地说道,却避着齐氏露出个笑脸来,讨她一个好。
齐氏背对着她,便很满意,到底觉得这个儿媳还有点可取之处,没扑上去巴结落了她的脸儿,只这一声“林婶”也忒亲热了些。
“不坐不坐,我说两句话就走。”张氏就摆摆手。
原来若香叫蒋佳月找的,正是这个张氏。
当年若香因手巧心细,初进府也是分在了针线房里,二人性情相投,便亲密起来,后头若香去德馨院送针线活撞上三老爷陆华琛,又出了府嫁人,才渐渐断了往来。
这次若香担忧女儿,便嘱咐她去针线房认个门。
蒋佳月手里抱着用布包好的绣花鞋垫,顺着李训家的指的路往针线房去。
到了里头,只见一溜几间屋子里坐了好些个丫鬟媳妇子在做女工,有裁布量尺的,也有绣花勾边的,她站在门边,带着十分的笑意,问了最外边一人。
“这位妈妈,请问林婶子是哪位啊?”
那人用针在头发上划拨了两下,许是盯着布面久了有些眼花,抬头眯着眼看她,“哪个林婶子?”
“我娘说,林婶一手双面绣活是最好的,娘家原是姓张,妈妈知道不曾?”蒋佳月想着若的话问道。
“哦——”那人打量她几下,停了手头的事,“你是?”
“我姓蒋,我娘让我给林婶送点东西。”
“林管事,有人找你。”她又低下头开始勾边,冲着里头喊了一声。
屋子里七八个人都一齐望向蒋佳月。
蒋佳月倒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安地侧了侧身子,对人道声谢,站在那里等。
娘亲并未提及这个林婶做了管事娘子的事情,怕是也不大知晓,如此一来,鞋垫子倒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不过是正常的交往罢了,她与娘亲既是曾经的手帕交,也没必要太隆重,一点子小东西却更显得亲近。
正想呢,有人从屋里出来,日头照着,在地上映出一个妇人模样的身影。
蒋佳月抬起头,便听她问道:“小姑娘,你找……”
后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林婶子吗?实在不好意思,没打声招呼就叨扰您了,我叫蒋佳月,我娘是若香,她叫我到了府里一定要来看看您的。”
蒋佳月望着她面上闪过的震惊,眼里那和初丹一模一样的光亮,不动声色地说道。
约莫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对方才好似反应过来。
“哦哦,若香……”张氏喃喃了两句。
蒋佳月……
她忽然想起来,原是那个若香,嫁到江和县蒋家的王若香啊!
“你说你叫?”
“蒋佳月。”
“噢,月丫头……”张氏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张,已然收了震惊之色,柔和地望着她,“你娘她……怎么突然叫你来看我来了?哎哟你瞧我,见着你是打心眼里欢喜,都忘了,快,进来坐下慢慢说。”
说罢牵了蒋佳月的手往旁边的屋子里走,“那边人多东西多,乱七八糟的。”
蒋佳月便随着她走,进去了,发现里头干净齐整的很,虽不宽敞,摆设却俱都是有些讲究的,六七分新,显出一股子收敛的富贵来。
她眼尖瞅见张氏衣摆处沾了布片,心知怕是方才正在隔壁忙活,就十分歉意道:
“李婶不用费心,我娘就是让我来给您送点小东西,您去忙您的吧!”
“嗨!”张氏让她坐了一张磨的十分光滑的雕花圆凳,“不在乎这一会儿,你既都来了,我心里喜欢,哪能不管的?快坐下说说,怎么来的啊?我记得你娘是嫁去江和县的……”
她微微皱着额头,保养得当的皮肤只有几条不大显眼的细纹,露出回忆的神色来。
蒋佳月笑的腼腆,“正是呢!李婶记性真好。是这么一回事,因我爹病了,家里实在难过,我就求了李婆婆帮忙安排来府里当差,今儿是头一天过来,我便想着我娘千叮咛万嘱咐地,她说好些年不曾与您见面,着实有些想您,就叫我一定要过来拜见拜见的。”
说着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布包伸出来,“我娘知道婶子手艺好,怕您嫌弃呢!”
“你娘能记着我就很好了,还带什么东西!”
张氏也不推辞,接过来掂在手里就知是什么东西,目光微闪,继而便神色如常道:“你方才说你爹病了,可请大夫瞧了?这么大的事你娘竟也不和我露个口风,李婶虽不中用,也能出点子力的,可见是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