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睡的迷迷糊糊地口渴,伸手要水喝,这才想起来是在船上,没有耳房,自然也就没人伺候。
他皱了皱眉。
即便有地方,那丫头怕也不会老老实实就爬起来给自己添茶倒水。
想起蒋佳月跑出去时那副模样,陆长风就不由头疼。
这哪是个丫鬟,分明就是个小祖宗。
嗓子眼发干,他摸了摸桌上的杯子,空的。暖瓶里的水也都被自己用去洗漱了。
陆长风从床上起来,揉着太阳穴往外头走去。
已值深夜,王家会留了陆老夫人等人住一宿,船上忽然少了一大半的人,便空荡荡的。
除了江水有规律的波涛声外,四周十分寂静。
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夹在水声中,随着夜风飘飘荡荡地传过来。
听着倒像是蒋佳月。
陆长风脑子还有些发懵,脚底下却转了个方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快到船头时,他停下了步子,站在黑暗之中,看着甲板上的人影。
李议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蒋佳月,里头的情意不言自明。
蒋佳月勾着头,双腿轻轻拍打在船舷上,两只手用力抓着栏杆。
这会儿倒很是害羞的模样。
陆长风嗤笑一声,他还没闲心到看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抬脚便想要走。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番走动折腾,他只觉得更渴了。
一转身,人却撞在门板上,发出“咚”一声响。
陆长风脑子“嗡”了一声。
操!
他忍不住骂娘,这特么今儿是什么日子,什么鬼事都撞上了。
陆长风不由回头去看外边的两人,这么大的动静,除非他们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睡觉,否则不可能没听见。
果然便瞧见蒋佳月睁大了眼,盯着他看。
李议已经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神色颇有些尴尬。
四爷怎么来了……
不会都被他听去了吧?
世家大族规矩森严,严厉些的人家,但凡发现丫鬟小厮之间眉来眼去,就要惩处的,以免坏了家风,乱了规矩。
因涉及到后宅女子的闺誉,多是女眷更避讳禁止这些,陆长风虽然是男子,但保不齐他也很忌讳。
李议张张嘴,“四爷……那个,蒋家妹妹……我……小的怕她晕船,才过来问问的。”
说完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下。
且不说这船已经行了两日,如今正安安稳稳地泊在这里,两日都不曾动过了,哪里来的晕船一说?
却也只能装傻充愣。
蒋佳月先是一惊,继而有些窘迫,怕陆长风胡乱猜测。
但想起他那般作弄自己,就又有些不甘心。
怕什么呢!
该心虚的难道不是他么?
虽然知道陆长风是喝多了,更不是有意轻薄于她,蒋佳月仍是忍不住瞪她。
活脱脱有人欠了她三百两银子的模样。
陆长风目光落在她身上。
散乱的发丝已经带了上去,衣裳也穿的齐齐整整,甚至还多了一件。
再看李议,却没了外衫。
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甭管自己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倒恨不得吃了他一般,又大声又发横的,这会儿呢?
呵呵。
披着男子的衣裳,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虽然没共处一室,但也差不离了。
陆长风脸色一肃,眉梢微挑,沉声道:“是吗?”
“是!”李议正要回话,不妨蒋佳月在一旁一仰脖子,看着陆长风,鼻孔朝天地大声回道。
陆长风点点头,“既然晕船,就好生待在房中休息,爷的人可不是用来伺候你的,你也该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话可有些重了。
蒋佳月听他冷笑过,哼哼过,也看他不耐烦,怒气发作过,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形容。
既没怒气,也没表情。
她心里却发沉。
“多谢四爷教诲。”蒋佳月按捺住内心的慌乱,“奴婢记得很清楚。”
她“奴婢”二字仿佛从牙齿缝中挤出来般。
再说便失了身份,陆长风深深看她二人一眼,转身朝舱房走去,水也不喝了。
气都气饱了,还喝什么!
“蒋家妹妹,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和四爷说话呢?
李议眼看着陆长风走了,还记得自己现今的身份,脚下想要追过去,又有些不愿。
蒋佳月叹口气,撇了撇嘴,没做声。
她也不知为何,对着陆长风,嘴里说的,总是和心中想的不一样。
她倒也想做个念波那样的大丫鬟的啊。
可每每总制不住脾性。
蒋佳月想不明白,分明她在旁人面前,时刻都能谨记自己的身份,不会行差踏错,一言一行都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唯独在陆长风面前……
好像确实,有些胆子大了。
许是一开始,陆长风在自己心里就是个陆大善人的原因?
噗!
这个念头一出,蒋佳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敢保证,虽然陆长风帮了自家不少,但还绝对称不上是个“善人”,顶多算一时兴起而已。
“唉!”李议也叹口气。
怕是蒋家妹妹还没适应吧?
他有心要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让她跟自己一般,学个家生子的模样吧?
毕竟蒋家妹妹日后还要离开陆家的。
想到这里,李议心里又有些不快活。
他挠挠头,“妹妹,你……你日后还是别这样说话了,否则吃了亏,受苦的还是自己。”
我也会跟着心疼。
李议把后头一句咽回去。
“嗯。”蒋佳月点点头,“我晓得的。”
“那……”那我之前的话,你听见了吗?李议又挠了挠头。
“小李哥,夜深了,你快回去吧,大概四爷还有什么吩咐。我……我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