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学徒,都得给师傅干些打杂的活端茶送水,打扫屋子,跑腿传话,还要帮师傅把法器挨个擦拭干净
其中,有一件最要紧的活,就是买尸。
舅公养鬼有些年头了,所以有固定的尸源,镇上好几家诊所都跟舅公有过交易,只是舅公年纪大了,从村里去镇上要走很远的山路,便叫徒弟跑腿代劳。
黄老鬼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差,阴雨晦冥,舅公却说这天气好,小鬼怨气更深。
学了些时日,黄老鬼也略懂一二,知道不是什么人死了都能变成鬼,非得是怨气深、执念重,阴魂久久不散,才能炼成小鬼。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路上他胆颤心惊,到了诊所后门,还不知该怎么跟对方交涉。
里头的中年护士似乎是做惯了这种事,漠然瞧他一眼,片刻后抱了个婴儿出来。
那婴儿湿哒哒的,黏糊糊的,装在医疗垃圾专用的塑料袋里,黄老鬼猝不及防抱住,慌得心口乱颤,手脚发软。
他对那护士说:“大、大姐!好像有点不对啊这、这个小孩,是不是还活着啊?我看她鼻翼那儿怎么还在呼哧?”
“不可能。”护士皱起眉,把婴儿抱回来,嘴里嘀咕了句什么,转身走进屋里。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她又回来,再次把婴儿交给黄老鬼,嫌晦气的催促:“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这回婴儿是真的死了,只是体温还热乎着,黄老鬼抱在手里,一时之间心情难以言喻。
引产大多是先用药物毒死胎儿,然后诱发宫缩排出死胎,有时会遇到胎儿还有呼吸的情况,这时助产士会立刻处理,虽然残忍,但引产药物作用下的胎儿,就算存活,以后也很可能不健康。
黄老鬼记得那天的雨不算大,但是特别冷,连骨头缝儿也觉得冷飕飕的。
他抱着体温犹存的死婴,破天荒的起了怜悯,用自己的衣袖帮死婴遮雨,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念叨:“别伤心了以后做个厉害的鬼,再不会有人敢这样对你”
自那以后,黄老鬼时不时去镇上买尸。
从生疏到熟练,从紧张到麻木,但记忆最深的,仍是他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女婴。
他从舅公那里学了不少本事,但是舅公吝啬,真正的绝活始终不肯传授给他,似乎防备着他会抢自己生意。
黄老鬼原本就没什么恒心毅力,眼见捞不着好处,二话不说又跑了。
这回跑去当道士。
道士也没有做太久,被嫌弃懒惰散漫、品行不端、心术不正、不遵教规等等一系列原因,逐下山去。
他凭着这些年东拼西凑学来的本事,再加上几分运道,竟混出了些许名气。
后来得罪一方大佬,再次回老家避难。
此时老家已经不叫云来居了,外头的人都管这里叫**。
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他给舅公敬酒,想起自己第一次抱回来的女婴,便顺嘴问了一句。
舅公叹气,说小鬼被退回来了,退回来的小鬼很难再卖出去,如果再找不着买主,只能自己处理了。
处理,就是杀死的意思。
他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从村外来了个年轻男人请他帮忙,黄老鬼帮不了他,随口说道:“最西边那一户,家里有只养了许多年的鬼,你如果能买下来,兴许能帮上忙。”
没想到,年轻男人真的买下它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但不管什么事,黄老鬼总忍不住关注它的境况,像位看客,沉默看着它一路风雨,直到它终于有了好的结果,他也胸中舒朗,仿佛得到救赎。
回首自己这一生,坑蒙拐骗,做尽无数亏心事,而唯一,唯一的一次善举,大约就是那天,阴雨晦冥,他伸手帮她挡了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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