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神冷着脸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叶海，伸手把春神拉回来坐好。

“什么叫像活的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他们能怎么样？”

春神撇撇嘴，声嘀咕道：“你可不要看了人类的好奇心。听说人类有一种技术叫解剖，他们会把尸体切开，再把器官一个个挖出来，做各种实验，研究尸体上不可告人的秘密。”

御礼夹着那块肉一动不动，最后把肉放了下来。

春神拉长了声音抱怨道：“他活的时候不得好死，死了还不让留个全尸，我都替你觉得难受。何况，还是和自己睡过的男人。想想啊……他摸过你的手指被人类一根根地切……”

冬神忍无可忍地拉着祂离开，却被叶海伸手拉了回来：“兄弟，麻烦先把账结一下，不带这么跑单甩锅的。”

他若无其事地笑着，把两位神明推回了座位上：“蠢神不过是性子直了点，嘴巴大了点，长得丑了点，心还是好的，对吧？”他重重地拍了拍在春神的肩膀，笑道，“不愧是好闺蜜！专程等在我们闲逛之处就是为了报信，用心良苦啊！”

他坐回原处，把御礼夹的那块肉重新沾上酱，送到祂口中。

御礼含着肉块，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卿不介意吗？”

叶海笑了，情敌的尸体他介意什么，巴不得边境观察办的人类早点把它拆了。

可是戏还是得演的，他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给锅里下了些素菜。

“你每次蜕皮后，会把蜕掉的皮收藏起来吗？”

御礼想了想，摇摇头。

叶海：“那我为何要在乎一副两千多年前蜕掉的皮呢？”

春神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俯下身去，捶着冬神的大腿。

冬神缓缓地转过薄凉的淡蓝色双瞳，用余光打量着入戏的叶海。

春神：“你的皮？哈哈哈，你的转世吞噬了御礼姘头的转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祂扶着腰从下往上瞪着御礼，笑得很疯狂：“你的神识在请龙池里泡傻了吗？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御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心口抽出“撼魄”，晶刃瞬间刺入桌面，直末到刀柄。

普通人类看不见神器，火锅店里并未引起混乱，只是此桌的另外三位神祇都噤了声。谁都知道这把匕首的厉害，尤其是叶海。

御礼：“要不……孤现在就手起刀落？让孤所爱一并烟消云散？”

冬神知道御礼不会对春神动真格，但祂也不希望好好出来吃个火锅被搅和了。

祂对春神冷声道：“祂要多找几个姘头有什么不好？现在这种情况四舍五入等于一，捡一送一，有什么好闹的？”

春神并未搭理祂，“好闺蜜”马上抓住了御礼话里的关键：“等等，你说什么？孤所爱一并？你和坑神好上了？我没理解错吧？”

御礼没有否认，心虚地抚摸着腹。

春神给气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御礼，当年在昆仑，你有这么多跟班，真心为你好把你当做知己好友的只有我。兜兜转转，大起大落，最后留在你身边的也只有我。”

“想不到我看护了这么多个春夏秋冬的太阳石，就这么给浊泥糊了心。”

春神望向天，祂觉得自己该去重新领悟一下四大皆空。

“不要告诉我，你还怀上了他的种？”祂当然不会看漏御礼的动作。

冬神惊讶地看过去，但马上收起了情绪，恢复一副冰冷的模样。

叶海自然没有漏掉冬神的表情，一语不发，按在心里。

御礼没有否认，春神长叹一口气，然后像是想开了，拿起筷子继续默默地吃肉。许久才嘀咕了一句：“穿这么高的根，也不怕脚一崴摔到流产。”

叶海这才想起，徐彤曾跟他交代过这件事。他当时心想御礼是神明，孩子也是神明，哪可能这么脆弱，就没放在心上。

春神继续自言自语：“以后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们属性相悖，这孩子十有**活不到出生。”

御礼护在腹的手指一紧，脸上虽不动声色，心已经乱了。

春神像是没有察觉到御礼的情绪，继续说道：“坑神，我不知道你的内政官安的什么好心，但我知道但凡懂点事的内政官，都不可能把你的神族伴侣打扮成这副接客姐的模样。”

“假设你对祂是真心的，假设你的眷属对你也是忠心的，但我不敢假设他们对御礼也是忠心的。”

祂无奈地看向叶海：“你真的以为，你们能和解，你们的眷属就能和解么？你太不了解刍狗们了。世世代代的仇恨，同类和非同类的鸿沟，哪可能是两位神明相爱就能化解的？”

神明无需吃食补充养分，吃人类的食物也不过是尝尝味道图个新鲜。春神几番话下来，座上四位神祇再也没有胃口吃下去。

僵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秃顶的男人，突然捂着胸口在离祂们仅有四米左右的大街上倒了下来。

御礼忙收起了祂的“撼魄”。

周围没有人类敢上前查看倒下的男人，就连报警的电话，也是在人头接耳看完热闹后，火锅摊的老板不得已地报了警。毕竟人是倒在他的店旁边，一直躺在这也影响他做生意。

春神盯着已经气绝的男人看了很久，疑惑地转头看向往嘴里塞肉的叶海。

叶海礼貌地笑了一下：“但凡死个什么东西，你们就喜欢往我头上扣，就好像没了我这天下就可以长命百岁了。”

春神讪讪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热闹。

叶海在桌下握住了御礼微微有些发抖的手。不同于归墟之主状态的他，人类的手很温暖。

御礼看着沸腾的火锅，一朵蘑菇漂在红汤上，像在地狱里喊着救命的亡魂。

冬神对身后的死人没有兴趣，他虽在吃肉，淡薄的余光却在打量着御礼。他看懂了，却没有说破，也不打算告诉不明真相的春神。

冬神认为，天下神祇不喜欢归墟之主是有理由的，他太过自私，作为一个神明，他太过任性妄为。乱世将至，这个搅屎棍只会让即将到来的乱世更乱。

祂在心里叹了口气。

祂很喜欢这家火锅店，已经连续来了好几年了。

可惜，明天吃不到了，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