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兔死狐悲
作者:奔跑的夜宵      更新:2019-07-19 11:54      字数:2216

温泉庭院中,刚吃饱的御礼精神气满,抚摸着小腹靠坐在池边欣赏着叶海的演技。

病恹恹的叶海握着叶答小小的手,神情悲切,眼角泛红,一丝破绽都没有,但是御礼却不认为他的表现是真的。

死亡之息能为他抵抗致命的伤害,断界毒雾能伤得了他的人类身体,却无法撼动他的本体。

若是寻常人类,毒雾对灵魂的侵蚀才是最致命的,且无法被腾蛇恢复,需要经过漫长的精心调理,才能重新修补灵魂的创伤。而他不过是难受一会,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却能让徐爷对他失去兴趣。

叶海曾跟御礼提起过那对慈爱的人类父母,也忧心过徐爷想引他入局,并以此让退居二线转业从商的叶景然和徐彤重新出山。所以叶海才会宁可走一遭无门地狱,也要让徐爷死了这条心。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被断界毒雾“重伤”的叶海可以“出局”了,连带他的父母也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

而对于叶答的死,御礼拿捏不定叶海的情绪。

除了小六和他的养父母,叶家人似乎对他并不太好。毕竟两家曾是世仇,能让他进门也是看在真正的叶海的面子,按理来说他是不应该伤心的。

哪怕他是叶家的先祖,但他同时也是归墟之主,司掌死亡的神明。神明不可能对其他神明的眷属产生感情,在祂的眼中,胡小花和温泉旁的樱花树没有什么区别,归墟之主又怎么可能对祂的眷属特殊对待?

神明也不会对自己的每一个眷属一视同仁,总会分一个主次。例如叶老太太,祂就算到最逼不得已的情况都不会去动她。

而只有一面之缘的叶答,不比跟归墟之主转世邢玥有不解之缘的小六,也不比被神图三家高度看好的裴岁。

死十个资质一般的?还是死一个优质的?

权衡之下,祂自然是选择吃不算重要、品质又好的叶答。

只要祂能恢复到比内政官强的水平,就无需再借助眷属的灵魂共鸣了。

祂和归墟之主身上的同生誓约是一种双向术式。如果归墟之主真的不同意祂吃掉叶答,自然会给祂一个最直接的反馈。既然没有,那就表示默许,祂又何必去多想?

可是御礼仍旧隐隐地感到不安。叶海演得太像了,御礼担心吃错了人。

祂安慰自己道:“卿若是不愿意,又为何让阿宁来劝孤进食?定是孤思虑过甚了。”

阿宁临走前留下了破解空间迷宫的办法,还向祂同步了一段共同的记忆。阿宁说这记忆是祂第一次陷入沉睡前,自己刻意遗忘的,祂曾拜托阿宁,当先祖再次现世的时候要让祂想起来。

廊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脚步声,祂抬眼望去。

断了一臂的胡小花扶着廊沿,踉踉跄跄地走进内庭,落了一地的血污。

御礼晃了一下神,祂没想到胡小花还活着。一想到她就是让祂和叶海深陷危机的罪魁祸首,御礼不禁动了杀心。

胡小花也愣了。

她凭着黄仙的移魂术式装死骗过了阿宁,本以为这个来路不明的敌人是来杀死或带走御礼的。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有十足的理由免责,并且还能让主人和这个祸水神明隔离一段时间,等主人恢复清醒,这次的危机就解除了。

心烦意乱的御礼面色不善,被丢弃在池水边的头颅血已干透。

胡小花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

头颅的主人正是去向疯神泄密的荆棘主,是归墟之主的直系眷属之一。

她试探地问道:“可知入侵者的身份?”

御礼把玩着池上漂浮的粉色花瓣,漠然地低语道:“深渊主人的眷属们。”

胡小花的脸更白了,哆嗦地再次试探道:“他们可有惊扰到您?”

御礼轻蔑地瞥向池边的头颅,不怒自威。

胡小花被震住了。疯神非但没有伤害御礼,甚至还让祂的眷属们还送上了示好的“贺礼”——一颗被处决的叛徒头颅?

她认命地闭上眼,跪得直挺挺地,向御礼恭敬地拜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必须死了,主人回来若是知道真相,有无数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此。毕竟,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眷属而已。

她在向御礼祈求能让内政官职权交接的时间。

御礼见她信了,转头继续揣摩叶海的心思。

祂并不在意归墟之主眷属的死活,现在立刻死,和安排了后事再死,在祂看来是一样的。何况也用不着祂动手,胡小花就会自行了断。

御礼的眼里,从来都容不下一粒沙子。她既然选择了背叛,又怎可能让她好过?

胡小花万念俱灰,在确认御礼的态度后小心翼翼地跪着倒退离去。

关上内庭长廊门的时候,她挺直了背,仰着脑袋,终于忍不住涕泗滂沱。

一向喜怒不敢形于色的她,第一次哭得如此痛快。

作为一只黄仙,死亡之神的眷属,她仿佛从未有过脊梁骨。她的自我仿佛早就在条条框框严厉的规矩中被清除了,可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有尊严地放肆一次。

她知道,自己没有下辈子了。关于死后会被主人吞噬的事情在这里并不是秘密,从出生时,她便已没有了选择。

苍生皆刍狗,不过是神明不在意的玩物。他们用尊严和灵魂,求神明的怜悯庇护,求种族的苟延残喘。

“琅岐!”

“琅岐!”

“琅岐!”

她一遍遍地轻声喊着琅岐的名字。直到这一刻她才肯承认,其实自己是一直喜欢着琅岐的。

很多年前,夕阳正好的梨花树下,暖如春风的玉面麒麟少年,替她绑好了双麻花,用食指在她的眉心敲了一下,她的心便落在了那一刻。

“你在哪里呢?”

她满心的绝望,自己甚至连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决意履行内政官职责时,她就已做好了赔命的心理准备。殊不知任务未能完成,还白白搭上了性命,她好不甘心!

她身后不远处的虚空突然被撕裂,显出玄门的制式。

一位二十五六岁的贵气女子,带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玄门中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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