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弗伦的那片汪洋。曾经有人把它叫做无尽海。

但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可以追溯到一些神明的离开，以及另一些神明的起源。

那时，人们还对大地的形状心存疑惑——并非如此。大多数的人类都把地平论奉为圭臬，认为它是坚不可摧的。

可就算是这么传统的世界。仍然会有一些热爱哗众取宠、热爱反抗习俗和古老信仰的年轻人抨击它。

那些年轻人聚在一起，他们提出了新的假说：地圆说。

“听到了吗？这些疯子认为世界是一个大球！”当时的人嘲笑他们。

但这些年轻人做了许多试验，他们对此坚信不疑。

“许多理论能够证明这个假说！”他们唾沫四溅。可没人相信。事实上，一半的人以为他们是逆反心理作祟，另一半的人以为他们纯粹是疯了。

他们观察了无数的现象，做了许多的研究。他们发现向远处航行的船，船身先消失，再到桅杆消失；北极星越往北走越高；湖水中部高而四周低垂等等。

他们为了证明这个理论，作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他们决定从港口乘船穿过海洋，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航行，直到围绕着这个世界航行一整圈回到最初的港口。以此来证明这个世界是个大球。

这个计划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包括那些反对他们的人。他们早就觉得这群年轻人在这座传统、历史悠久、遵守规则的城市里碍眼极了，他们巴不得把这些疯子早早送走。

于是，年轻人准备了能够抵抗风浪的大船、海图、指南针、望远镜、充足的粮食……他们把能想到的一切都准备了。然后就这么踏上了旅途。

最初的几年，他们遭遇风暴、遭遇海啸、遭遇异族土著的袭击，他们遇到了无数的危险。但他们踌躇满志、士气高扬。他们相信世界很大，按照他们中最有远见的那个人的计划，他们有可能需要十多年的航行才能把世界绕一圈，回到最初的起点。

可是，并非如此。

二十年过去了。年轻人们变成了中年人，远处的汪洋仍然没有尽头，风暴、海啸、异常的气候仍然会接踵而至。唯一有变化的是遇到异族人的情况越来越少——他们已经完完全全地航行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

开始有人失去信心，但是二十年来如一日的航行让他们服从这种惯性继续远航。他们互相鼓励，坚定地告诉自己和其他人这个世界确实是圆的，不然他们这些年来的航行算些什么呢？

然后……三十年过去了。

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人头发已经花白了。可远行仍未有尽头。他们日复一日地在海上看着日出、日落与浩瀚的汪洋，他们中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成了经验丰富的水手。甚至有时他们找到了陆地，上岛的人都摇摇晃晃地站不住脚，他们已经完全生活在了船上。越来越多的人抱怨，甚至内讧，最初的船长已经被杀死了。可没有人提出要返航。毕竟……

他们回去也要三十年啊。

他们只能坚定不移地继续往前，直到他们回到故乡，证明这个世界是圆的，成为须发皆白苍老的英雄。或是……直到证明地平论是真的，他们航行到世界的尽头然后摔落进无止境的深渊。

幸好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的绝望，希望的曙光出现在了第三十五年的某一天……

“啊，对不起。艾普莉儿。”墨利斯微笑。他对自己的这个故事很满意，他接着说：“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反转，这群蠢货一直航行一直航行，既没有回到故乡，也没有掉进世界尽头的深渊里。他们就一直航行到了老死，什么变化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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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王历3214年7月9日，纳瓦尔王国历712年7月9日。

海面很平静，墨利斯在这艘“伊埃丁美人”号商船的甲板上享受清晨。

他靠着船舷，海风掀起他的刘海。而一个模样8岁左右的小萝莉正站在他的身旁，她就是墨利斯的聊天对象艾普莉儿。

艾普莉儿的父亲是这艘船的船长。遭遇海难的第二天，艾普莉儿摆弄老爹的望远镜，在海面上发现了抱着木板昏迷不醒的墨利斯，赶紧让老爹指挥水手们把他救上岸。

艾普莉儿有着纳瓦尔人的标志亚麻色头发，深蓝色的眼睛。现在，她正攥着小拳头专心听着墨利斯讲述无尽海的故事。

艾普莉儿还没正确认识这个世界，她不明白世界的形状到底有多大意义。可她为年轻人们的命运感到担忧。因此，当墨利斯的烂结尾脱口而出时，这激怒了8岁的小女孩儿。墨利斯看到她的表情从专注变成呆滞，呆滞变成愤怒。然后她的小嘴一瘪，“哇”地一下就捂着脸哭起来。

墨利斯顿时手忙脚乱，他本来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谁知道小姑娘的泪水很浅。他赶紧蹲下来哄她：

“艾普莉儿，对不起对不起。是墨利斯哥哥坏。原谅哥哥好不好？……”墨利斯轻轻地擦着她的眼泪。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说这个了嘛。现在好了，彼得斯老大看到我惹她女儿哭估计又要发飙。

果然，当他回头过去。船长室里走出一个黑胡子的粗壮大汉，模样大约四十岁。他戴着绣有船旗图案的破旧帽子，像其他水手一样身穿麻布罩衫。他嘴里叼着一根大烟斗，眼神凌厉地扫射墨利斯。

“你小子不要命了？”他凶狠地说，“我乖女儿再哭一次小心我踢烂你屁股！”

甲板上到处都是赤着黝黑肩膀，扎着裤脚的年轻水手。跑海的日子又相当无聊，可他们精力旺盛，一点儿乐子都不肯放过的。看到墨利斯吃瘪，这些人就大声起哄：

“小王子！你敢把彼得斯老大的珍珠儿弄哭。你不想要命啦！”

“艾普莉儿不哭！看你亨利叔叔帮你打爆这臭小子的头！”

水手们群情激奋，仿佛不揍墨利斯一顿不肯罢休。他们当然在开玩笑，但彼得斯老大的脸色却在笑声中变黑，墨利斯便有些心下惴惴。而当他回头看艾普莉儿时，却发现这个调皮的女孩儿透过手指缝朝他开心地眨了眨眼。她根本就没哭！

这个小恶魔！墨利斯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