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轻松的聊了一会儿,书吏也已经写好了所有的任命书,只等李翊在上面签了字就算履行完手续了。
想到要用毛笔书写自己的名字,李翊的心里就直打鼓。自己也就十几岁以前还练过毛笔字,现在早已是生疏的很。但事到如今,竟然还有用得上的时候,自己这个冒牌的大汉状元可不能让人小瞧了。
李翊煞有介事的提起毛笔,斟酌了一番后,唰唰唰几笔下去,龙飞凤舞的‘李翊’两个字就跃然纸上,虽然是用钢笔书法的笔意书写的毛笔字,但是二十多年功力练就的这两个字,连自己也觉得比较满意。
站在旁边的书吏早已是连连点头了。
这时,由林易亲自执笔拟就的致三关守将的书信也写好了,递给李翊过目后,也签上了名字,盖上了宣抚使的大印,然后由何守杰选派了几名骑兵,持任命书和书信分送各县和各关。
忙完了这一切,李翊仍然不能闲着,忙将宣抚使府的各曹参军都叫过来,详细询问云南的州县赋税、钱粮、人口等情况和当地的风土人情。
通过他们的据实叙述,李翊很快就对云南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个时代的云南,虽然存在大量向林家堡这样北方来的移民,但都以家族为主自成一体,或者几个关系紧密的家族组成相对松散的联盟,以对抗当地无所不在的蛮夷土著部落。
他们不但和当地土著不相来往,而且也根本不服从当地官府的管辖。有些势力强大的家族,甚至敢于和当地官府叫板,官府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在这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云南官府能够控制的地方其实范围有限。
像林家堡、郭家寨这样强大的家族势力,官府根本就无法有效管理,只能采取羁縻怀柔政策,由这些家族自行管理当地事务,就算各堡寨杀人越货也没法追究。
这样的地方在云南还有几十处之多,加起来大概有人口二三万人了。
再加上分散在各处山寨的白蛮、黑蛮等土著部落,不归当地官府管辖的人口,总人数至少也有五六万人了。
根据官府最近统计的数字,在云南官府正式登记的一州六县之内,总共有二万三千七百七十四户,人口总数十一万余人。
这些人大都是云南土生土长的汉人,其中有一部分早期迁徙到云南定居的北方人士,也有最近几十年因为中原动乱而新迁来的关中、两湖家族。
云南虽然人口总数不多,但是军队的人数相对来说却显得有些庞大。
四个关隘的官兵总数就有六千多人,再加上宁州和六个县、十三个巡检司的人马,总数大概有九千多人,仅军费开支每年就需要钱五十万缗,几乎相当于十个老百姓就要养活一个士兵。
虽然大汉朝廷因此免除了云南的赋税上缴,可是每年仍然是入不敷出。
为此,孙德成正在联系准备投靠西边的大义宁国,想以大义宁国藩属国的名义,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好处。
形势正好是有利于孙德成这么干的,因为现在的大义宁国也正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辖下的多数节度使都对篡逆上位的大义宁国国王杨干贞心怀不满。
而其中以通海节度使段思平的实力最强,反对杨干贞的决心也最大,起兵反叛也是早晚的事了。
面对如此困难的局面,各怀心思的杨干贞和孙德成两人一拍即合,杨干贞希望孙德成牵制住南面的段思平,作为报答,大义宁国每年赐给孙德成钱三十万缗,双方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这些事情只有极少数经办之人才能知道,连钱士塘这样位高权重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只不过是略有耳闻罢了。
李翊听到这里已是暗暗点头,对于自己这早已熟知这段历史的人来说,云南这一片的历史走向已经很清楚了,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也不会持续多长时间了。
因为,两年之内,那个段誉的老祖宗段思平就会联合白蛮的三十七个部落,一举灭掉大义宁国,从而建立大理国的三百年基业。
这是无可争辩的历史事实,而自己适逢其会,究竟会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那可就说不准了。
这时,何守杰已经安排人送来了今天的食物,无非就是些鸡猪牛羊之类,菜品也非常单调,但是对于饥肠辘辘的众人来说,这无疑已是上等的美味了。
大家大快朵颐之后,精神头也来了健旺,各项工作也有条不紊的开展了起来。
李翊则带着连骏、庄潜、岳昶、林通、凌风等人驰马出府,在城内四处巡视。
这时的宁州城内,由于刚刚平定了叛乱,街上仍有一队队不时来往的巡查官兵,所以老百姓敢于出门的不多,街面上仍然是冷冷清清、行人稀少。
一行十几人策马而行,刚刚来到御碑街上,就听到远处传来劈里啪啦的鞭炮之声。这个时候兵荒马乱的,竟然有人敢当街鸣放鞭炮,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好奇心驱使着李翊,调转马头寻声而去。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鸣放鞭炮的所在地。
当李翊远远看到了那处门前的招牌,不禁哑然失笑,这不就是自己刚来宁州的时候,定做水晶锦盒的‘集萃轩’吗?
那里的老板梁叔通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位蔑视权贵、嫉恶如仇的老者可是相当令人佩服的,自己可不能慢待了人家。
李翊下了马,慢慢走到走到门前。
这时候,鞭炮已经放完,那个站在门口指挥着伙计燃放鞭炮的梁叔通正要转身入内,见到李翊一行人来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众人。
李翊慢慢走到他的跟前,微微一笑说道:“梁大掌柜,可否还认得在下否。”
他有些吃惊的望着李翊,良久才道:“恕老朽眼拙,阁下可是和林公子在我的店里订做过锦盒的那位公子吗?”
李翊微微颔首,点头笑道:“在下李翊,正是前日叨扰过老先生的那个人,当时还惹得老先生冷眼相对,真是过意不去,在下这厢有礼了。”
梁叔通有些吃惊,定定的望了李翊一会,忽然长叹一声道:“老朽真是有眼无珠啊!把李大帅和林公子错当作了势利小人,实在是万分的过意不去,本想明日当面向两位致歉,没想到大帅竟然屈尊降临了,老朽有眼无珠,真是汗颜不已啊!”
李翊微笑摇头道:“哎!老先生这么说可是折杀李翊了。像梁先生这样忠于朝廷,不向邪恶强权低头之人,正是我辈向往、学习的楷模。当时境况下我虽然对老先生崇敬不已,只是为环境所迫,不敢当面对您老明言,让您为我等牵肠挂肚,实在是对不住了。”
梁叔通闻言,欣然笑道:“李大帅谬赞了,老朽年过花甲,已是黄土埋了半截之人,也见识过了世上的风风雨雨,没想到这回看走了眼,怎能不算是有眼无珠呢?”
“呵呵!不过,老朽也只是倔强嘴硬了些,对那些趋炎附势、任人唯亲之辈向来看不过眼,也不考虑清楚就妄议人非,得罪了人也不在乎,这方面老朽还是有些讨人嫌的。”
“大帅也不必道什么歉,你和林公子谋划这么周全,这等机密之事,怎能随便对人明言呢?老朽现在知道了这前因后果,只会衷心赞赏,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李翊由衷笑道:“李翊在云南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定当不时向老先生请益,希望您这样德高望众的耆宿贤达,能够多多指点迷津,让我辈少走些弯路,共同为云南百姓多谋福利,李翊只会感激不尽啊!”
那梁叔通频频点头道:“李大人过奖了,老朽朽木一根,岂能当得如此赞誉。李大人的声名我早有耳闻,老朽的弟弟在京城做生意,经常对我提起岭南四大才子的风采,虽说各有千秋,但只有李大人才是胸怀万民,正直敢言之辈,将来必是我大汉的擎天之柱以及老百姓的希望。”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今后就算为李大人当牛做马,老朽也是万分情愿。大人若有差遣,老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李翊呵呵一笑,正容道:“多谢老先生的信任,今日孙贼已经授首,宁州即将恢复清平景象,今后还有倚重老先生的地方。下官一直认为,老百姓耕耘稼穑实为不易,当官的若是再不为民做主,为民请命,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死后又怎能与列祖列宗和前世先贤相见?”
“李翊无有他求,心中只愿国家能够富强,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若能如此,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梁叔通脸现喜色的说道:“李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实在是上天有眼、苍生有幸,云南的老百姓今后可是大有希望、大有希望啊!有李大帅这样心怀万民的好官,老朽又怎敢居于人后。李大帅但有驱使,老朽定当竭诚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