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连忙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在城墙边上的一块空地上,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跪在地上,摇晃着躺在破草席上的一名衣衫褴褛的妇女失声痛哭着。
李翊连忙走上前去,看见那名躺卧在席上的妇女牙关紧咬、面色焦黄,好像已经没有了气息。
而那个少年却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依然在摇晃着妇女的身体,嘶哑的哭喊着:“娘亲啊!娘亲啊!你醒醒啊,你不要扔下央儿,各位大伯大叔,你们谁来救救我娘!我给他磕头了。”
李翊低下身子,探了探那名妇女的呼吸和脉搏,发现她由于过于虚弱,确实早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了。
无奈之下,李翊回身扶起那名泣不成声的少年,柔声劝慰道:“孩子,你娘已经过世了,人死不能复生,伤心难过也已无济于事,你先到那边粥棚吃些饭,补充些力气,我会帮助你料理她老人家的后事的。”
李翊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却挤进了一名苍髯鹤发,身背药箱的老者,他一边低声说着‘让一让,我来看看’,一边来到了那名妇人的身边。
他用食中二指搭上那妇人的手腕,静静的探查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那名刚刚止住悲声,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少年说道:“这位小哥,你母亲过劳七伤、筋脉俱绝,恐怕是难以挽救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说完,从身上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到那名少年的手里,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这时,边上一名官府的老年医官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紧走几步,向着那名老者喊道:“老先生请留步,您可是岭南神医轩辕老先生吗?”
那老者背对着众人微微点头,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仍然健步如飞的朝偏僻小路上走去。
李翊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道此人什么来头,但既然被称之为岭南神医,而且苍髯鹤发、气度俨然,想必是一位世外的高人,要是能够得到他的指教,说不定就能使云南免遭瘟疫之难,解除黎庶百姓的伤病之苦,这个大好机会却不能放过了。
李翊连忙抢前几步,赶到那位老者的身侧,躬身行礼道:“请老先生留步,李翊拜见轩辕先生,还请轩辕先生多多指教。”
“哦!你就是李翊,可是曾在京城为官,现如今官居云南宣抚使的李翊吗?”老者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李翊,面带讶异之色的问道。
见李翊点头承认,他又上下的端详了好一阵,才拱手说道:“老夫不才,正是轩辕述。老夫本来想到云南采摘些稀缺的野药,没想到却遇上了云南宣抚使李大人,失敬!失敬啊!”
李翊连忙显出久仰的样子说道:“李翊后学末进,早已久慕老先生之令名,只恨无缘得见,今日得见老先生贤者风范,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以解云南悬危。”
轩辕述见李翊年纪轻轻却气度雍容淡定,而且言语得体,不卑不亢,脸上也显出了欣赏的神色,豁然说道:“李大人过誉了。老夫籍籍无名,那有什么贤者风范可言,李大人客气了。”
“不过,老夫虽然身在蔽野,可是却早就得闻李大人的响亮名声了啊!在朝堂之上不避斧钺,据理力谏,真可称得上胸怀天下,心忧万民的好官,实在是难得啊!难得。”
李翊面上一红,连忙逊谢道:“老先生折杀小可了。我李翊只知道凭良心做事,本就也没有什么顾虑,就是斧钺加身也不改其志,其他都是随遇而安罢了。”
轩辕述白眉一扬,呵呵笑道:“老子云‘善建者不拔’,‘天下其德,乃博以身’,李大人无欲则刚,止于至善,老夫难望项背啊!”
没等李翊开言,轩辕述接着道:“唉!不说这些了,其实这次老夫亲来云南采药,本也想见识一下李大人的风采,不期然却遇上这如织饥民,一问之下方才得知,李大人不拘常理,不计得失,竟然敢将数万饥民引入云南,而且亲自执勺舍粥。”
“若是没有心怀天下的胸襟和施惠众生的信念,又怎能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壮举。老夫行医天下,只能医人苦痛,而李大人却是济世救人,普度众生,我俩的作为不可同日而语啊!”
李翊闻言慌忙谦逊的说道:“老先生过奖了,李翊所作所为,但求问心无愧,岂可拘执常理。如今苍生有难,不论贵贱,皆是有血有肉之人,非为蝼蚁之属。况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翊眼中所见,又怎能置之不理,弃之不顾呢?”
“如此举手之劳,又怎能和老先生行医天下,济世救人的丹心义举相提并论呢!”
轩辕书赞赏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呵呵!李大人就不要过谦了,这都是老夫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怎会有错呢!不过,刚才李大人所提的云南悬危,据老夫所见,恐怕已是近在眼前了。”
“唉!非是老夫危言耸听,先前云南大风早举,时雨不降,而今却突然转为雨水过旺,进而导致湿令不化,极易引起瘟疫生发。”
“若是再加上如此众多的饥民蜂拥而入,人流密集,带来更多不为人知的病患,一个处理不当,则云南危矣啊!”
“所以,老夫见此情形,本来想到宁州一趟,亲自与宣抚使大人一叙,奉上几剂防疫药方,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在这里巧遇大人,省了我一番跋涉劳顿之苦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张黄纸,递到李翊的手中。
李翊惊喜万分的接过来,感激的说道:“李翊早就有这样的担心,只是不知如何应对而已,现在有了轩辕老先生的仙方,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轩辕述指着那两张黄纸说道:“所谓瘟疫,大都是邪从口鼻而入,气来之厉,不论强弱,正气稍衰者,触之即病。”
“而所谓瘟疫之祸,重在防御,这第一张方子上的‘银翘解毒散’就是固本培元,提振正气之方,平时只要连续饮用七天,足可收到抵御温邪湿毒之效;”
“若是瘟疫初起,就用第二张方子上的‘清瘟败毒饮’,也可收到奇效。另一张‘银翘解毒散’可即时应用,云南人等皆可就饮。”
“这两张方子都是老夫历年积累的验方,效果还是不错的,还请大人收好。既然此间事了,老夫也要就此告辞了。”
说完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李翊心中大讶,连忙近前道:“轩辕老先生怎可就走,您是云南十几万百姓的大恩人,怎么说都要到宁州小憩一下,让百姓见识一下您老的风采也是好的。”
“而且这么多灾民涌入云南,在下也是心怀忐忑,说不定还有很多事情要求教于您呢!”
轩辕述本来坚持要走,但是见李翊意态真诚,且在他多次的恳切请求下,只好答应到宁州一趟,不过却要等到他在山中采完野药后才能成行了,李翊只好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轩辕述,李翊立刻将方子交给钱聪,让他迅速抄写几份,分别送到附近的白雾关和会泽、宣县等地,嘱咐各县迅速按照药方熬制‘银翘解毒散’,免费发放给这些灾民饮用,并将药方晓谕全县居民百姓,由他们自行熬制汤药。
对于那些无力负担的贫困人家,所有汤药费用都由官府负担,不得收取任何费用。
而‘清瘟败毒饮’的药方则留在县里备用,一旦发生疫情,要迅速启用该方剂,以控制瘟疫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