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微微点头,淡然笑道:“李翊吗?嗯!不必多礼了,坐吧!”
李翊一撩袍服,斜身坐在了左边的太师椅上,恭谨的道:“晚辈回京月余,一直未能前来拜见阿翁,实在是无礼之至,还请阿翁多多见谅!”
周杰闻言,寿眉微微一扬,点头道:“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家伙,腿脚也不灵便,早已是不问世事。你们年轻人正处在朝气蓬勃的好时候,正该戮力向前,何必为老朽操这份闲心呢!嗯!克明,还不快给客人上茶。”周克明闻言,连忙答应着去了。
周杰待周克明走远,转向李翊说道:“自老朽始,周家已是四代单传,人丁单薄,香烟不旺,这就是上天注定的所谓的宿命啊!”
李翊连忙道:“克明兄还年轻得很,机会当然有的是,假以时日,定能给阿翁多抱上几位重孙,周家也定可发扬光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不由得暗自嘀咕,老人家看来是对周家的未来相当担忧啊!呵呵!这种担心实在是有点多余了吧!
要知道周克明比自己还小着数月,先前早已经有了个儿子,并且还没有纳妾,要想多生养几个还不容易。何况前些天秦王又送了个波斯美女给他,波斯女人好生养,大概用不了几年就儿女成群了。
周杰大概看透了李翊的心思,微微摇头笑道:“周家的宿命就是如此,此乃天意,不可改变。就算他妻妾成群,也改变不了注定的宿命,反而对他未来的命运,带来难以化解的凶险。”
“老夫浸淫星象数十年,可以说得上是深明天道,正所谓天理循环、生生不息,世间万物都沿着这条命运之链,周而复始,永不止歇。”
“唉!人为万物灵长,更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非有大智慧、大气魄、大定力之人,定然无法扭转乾坤。说到眼前,以克明的能力而言,能够退保自身也就不容易了。”
李翊静静地听着,这样的道理早已耳熟能详,天道之说,似有理,似无形,总也有它的规律在内。而且这种规律,大到国家的兴旺,个人的荣辱,以及万物生长、生老病死,总在其中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就像一个人从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任性所为,不但使得脏腑器官大为受损,甚至有可能加速生命的终结。这种道理人人都明白,大多数人不是体察不到,而是更愿意放纵自己,追寻那刹那间的欢乐和幸福,而对于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抱持一种自欺欺人的幻想,恶果不显现于眼前,是不会回头的。
对于自己来说,何尝不也是这样,被命运之轮带到了这里,也只是想着安身保命而已,从来就没有想着去改变什么,因为这是源于,自己对自身能力的认识,也就只能想到这一步了。
这时候,周克明将茶水送了上来,放在了李翊和周杰的面前,然后盘膝坐在了对面的一个蒲团之上。
周杰笑了笑道:“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这是克明最大的优点。但若是往大了说,你这种人也是最没有创造力的一种人。”
“呵呵!我这样说,你也许有些不服气,但你也要知道,自古以来,所谓大善大恶之辈,俱都是特立独行之士,做事往往出人意表,有的刻苦坚忍,有的行为乖张,不一而论。往远了说,以新代汉的王莽,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要知道王莽出身贵族,家世显赫,姑母王政君更是当朝皇后,王家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担任大司马,是西汉一代中最显贵的家族。族中之人多为将军列侯,生活侈靡,声色犬马,互相攀比。”
“唯独王莽独守清净,生活简朴,为人谦恭,而且勤劳好学。即便以后王莽身居高位,也从不以自己为尊,总能礼贤下士、清廉俭朴,常把自己的俸禄分给门客和平民,卖掉马车接济穷人,在民间深受爱戴。”
“甚至当他的二儿子王获杀死家奴的时候,王莽也没有姑息迁就,而是逼令王获自杀,得到了世人的一致好评。这个世家大族中的另类,几乎都成为了当时的道德楷模,很快便声名远播,被时人称之为‘圣人’。”
“而当王莽剪除了政敌和其他外戚势力,大权在握的时候,王莽真正的面目暴露了出来。王莽在假意推辞再三之后接受了“安汉公”的称号,获得了总揽朝政的大权,就开始借机铲除异己,培植嫡系势力,最终掌握了朝政大权。”
周杰循循道:“虽然王莽在当时的风头一时无两,但王莽的下场你们也知道,最后他众叛亲离,被一位商人所杀,尸体悬挂在闹市中,被百姓争相唾弃。”
“唉!说起来,这王莽虽说是大奸大恶之辈,但也着实是想为百姓做些事情的,只不过,他有点操之过急,采取的措施有点不切合实际,纯粹是书生意气。再加上他向来自以为是,从不接受别人的建议,所以速生速灭也是难以避免的啊!”
李翊点头道:“阿翁说的是,王莽虽然为了把持朝政无所不用其极,但其出发点只不过是想让国家沿着自己设想的道路走下去。他不但想让国家回到周朝时的理想状态,更臆想一种不切合实际的天下大同。”
“再加上他看不起周边的少数民族,一再将周边臣服于中央政府的藩国降低品级,并极尽侮辱嘲弄之能是,激起了周边蛮族的滔天愤怒。当中原烽火连天、战火蔓延的时候,没有一个藩国援手相助,反而大多做着落井下石的勾当。王莽想不速败也不可能了。”
周杰微笑点头道:“孺子可教啊!呵呵!润之的见解与老夫不谋而合。只是不知道你对星象又了解多少?”
李翊老老实实的说道:“李翊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