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黑狼刚冒头的睡意立刻荡然无存,他乖宝宝似的摆好姿势蹲到林简跟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好,你说,我听着呢。”
在对方的视线下,林简忽然觉得有些紧张,抿了抿发干的唇瓣,她轻声开口说道:“席安,你觉得我们现在在这里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自然是很不错啊!”话起话落,他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这里衣食无忧先不说,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遮风挡雨的,平时我出门也没遇到什么天敌,要是换个地界,要想要找到这么合适地方可没那么容易了。”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你,有你的地方,才是我最心安的归所。
默默咽下最后的情话,费席安敏锐地看出了林简脸上的欲言又止:“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提起这个?”
“我···”
林简陷入了沉思,她心中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费席安的回答其实已经算是间接告诉她答案了,她真的可以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把他们现在的幸福都搭上吗?
虽然和林简只相处了短短两天时间,可黑狼却很清楚,林简是个做事很果断的女人,这种明明打定主意可却还是犹豫不决的表情是鲜少会出现在她脸上的,挑挑眉,他对林简接下来的话来了兴致。
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低低催促道:“你不用这样吞吞吐吐的,以我们两个的关系,难道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吗?在我面前,想说什么直说就行了。”
低沉的嗓音传进林简耳中,奇异地顺着她身体的每一条血管流动着,最后钻进她的心中,给了她继续诉说的勇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人让你放弃这里安逸的生活,到另一个全然未知的地方去冒险,甚至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会愿意吗?”
费席安显然没料到林简会有这么一说,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场面因为两人的相顾无言而陷入微妙的尴尬,林简低着头等待费席安的下文,费席安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不自觉绞紧的十指还有不时抖动着的脚踝,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肢体动作无不在体现着主人此刻焦急的心态。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终于,费席安开口了,“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是这儿有什么不好的吗?还是你还有什么事要去做?”
“不!不是这儿不好,而是···”林简抬起头正视那双绿眸,“我有两个很重要的人离开我了,我想去那里,我想去努力一把,去把他们找回来。”
“很重要的人?!”费席安愣着神喃喃道,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眼中突然流露出凶光,全身上下的肌肉慢慢绷紧,连贴在地面上的狼爪上爆起了一条条青筋,轻轻滑过石面,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划痕。
林简敏锐地感觉周围的气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空气都快冷凝到冰点了,一阵阴风,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群群竖起。
虽然心里或多或少知道,费席安的这种敌意并不是冲着她来的,可她还是被那种磅礴又阴暗的气势给震得怯了怯,身体更是情不自禁地哆嗦着,而这其实并不是出于她的本心,而是现在越来越占据主导的兽性在面对强者和天敌时自然而然的畏惧感。
咽了咽口水,林简深吸一口气后久久地憋住,后又缓缓吐出,如此重复了几次,才平息下自己异常快速的心跳,她捂着胸口不知所措看着突然炸毛的黑狼,心中十分不解,到底是什么触了自己男人的逆鳞,把他激得如此勃然大怒?
细细地把刚才的对话揣摩了几遍,可林简还是找不到什么异常之处,就在这时,费席安出声了:“看来他们比我更重要了!”
“啊?”林简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黑狼人立而起,两只前肢牢牢搭到林简肩上,用蛮力迫使她的头无法挪动分毫,即使林简的脸因为痛苦皱成一团,他也没有稍微放松一点力度,怒火和嫉恨已经主导了他的理智,那蓬勃的怒气似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让那双即使在黑夜中都无比闪烁的绿眸此刻变得阴沉沉的,“你说的那两个人里恐怕就有那个叫费席安的男人吧?你很爱他?!是了,要不怎么可以为了他放弃现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以不顾那些危险去拼命,甚至可以选择把我独自撇下···”
黑狼自顾自越说越激动,而被他握着的林简则一脸懵逼着脸看着他,一点都跟不上他这突如其来的脑回路。
“那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既然你已经有了抉择,那又何必昧着真心给我希望,现在又把这些告诉我,让我绝望?我到底有哪点做得还不够好?我到底还有哪些地方比不上他?你告诉我啊!”
林简虽然被攥得生疼,可却顾不上肉体上的疼痛了,她总算是反应过来这事的关键所在了,本来想大吼一声“你都在想什么呢,自己还吃上自己的醋了?!老娘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个死没良心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林简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她似乎都忽略了某些东西。
即使黑狼和费席安从生活习性到脾性都很相似,处处流露着旧人的影子,可他们到底还是不同的个体,就像一具身体上存在的两个不同的人格,当一个占据主导时,就意味着另一个人格的沉睡,甚至是···消失。
她选择登顶,万一成功了,真正的费席安就会回来,可这也意味着她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见到眼前的黑狼——把黑狼带出这个地界,无疑是抹杀他的存在。
她很清楚,以黑狼与费席安一般无二的性格来说,要是她把事情全盘托出,那想劝服对方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没有人会愿意自己被另一个人完全取代,而黑狼也绝不会大度到为了成全她而将她拱手相让——即使那个人是另一个自己。
所以,选择权兜兜转转又回到她的手里了,这件事该往哪个方向发展,全看她应该如何去表述,全看她···到底更想要留谁。
黑狼见林简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呆走神,更是怒火中烧,在他看来,自己的猜测无疑是应验了,林简被他戳中了痛处,现在心里绝对想起了那两个人,连他的反应都不在乎了。
它用力地喘息着,胸中满满的负面情绪让他深藏的破坏欲升起,可即使快要失去理智了,可他还是不愿意伤到林简,只好把她牢牢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林简整个揉进骨血了一样,侧过脑袋把脸埋进林简的肩胛处,借着她身上的独有的若有若无的馥香平息自己的怒火。
两人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沉默了半天的林简主动打破了僵局,她猝不及防地一巴掌呼开大狼头,语调轻快又无奈地说:“你想哪里去了?难道重要的人就一定要是什么心上人?就不能是我的父母,或者是其他重要的朋友?”
这句话仿佛像是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把黑狼脱缰的理智冷却下来,他这才恍惚发现,林简好像并没有提及这两个人和她是什么关系,是自己想当然地把他们和下午听到的那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想当然地认为那两个人里有林简的心上人,没考虑到别的情况。
要是真的是林简的至亲,虽说他心里可能会有些别扭,但绝不会如此愤怒,毕竟若是他们出事了,让林简无动于衷也说不过去。
这就糟了,他刚才那种大惊小怪的表现,会不会让林简觉得自己很小气,不愿意去帮忙还无理取闹,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啊?
想到这点,黑狼立马变脸,露出一个讪讪的无公害傻笑,全然不见刚刚那副“嚣张”的模样,人也温和了许多,可嘴上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着:“这倒也是哦,那你就告诉我句实话,你说的那两个人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他们俩是我的亲人,我们的关系很亲近,前阵子他们突然失踪了,我知道他们很有可能会在哪里出现,所以想要去那里找一找。”林简镇定自若,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其实可以一个人去的,那个地方离这里并不远,我应该可以尽快回来的。”
听林简这么说,黑狼已经很清楚,这一趟旅途对她是不可避免的了,而他是不可能放林简单独离开的,这既是不放心她的人身安全,也是防止林简以此为借口逃离他,那最好的对策就是···
“我陪你一起去!”
他不知道林简所说的是真还是假,可无论是真是假,唯有一直陪伴着她,看着她,才能把她紧紧掌握在手心里,才能···不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