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是你输
作者:宿不言      更新:2019-07-19 21:04      字数:2429

烛火幽颤,几乎快要燃尽。

血红色的烛泪结着泛白的霜,跪在地上的御医们身形摇晃,又有一个倒在了地上。

初一带来的和尚入定一般阖目站在一旁,一下午了。

冷寒拔出剑抵上和尚的喉咙,“两个时辰已过,人为何还没醒?”

和尚缓缓睁开眼,不见一丝慌乱,温和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醒了。”

“醒个屁!”冷寒一剑就要砍下去。

“辽王,主人已经醒了。”

木头桩子一样的初一抬头,嗓音木然,怒意沉沉的冷寒闻言立即转头望床上看去,眼睛瞬间瞪大。

果然已经醒了!

“都退下。”宇文珀头也不抬,下了逐客令。

“……”

冷寒不甘地望一眼那正渐渐清醒的女子,还是转身退出了房间,连带着清空了整个屋子里的老弱病残。

谁让人家是土皇帝,虽然还没有登基,但是人人心知肚明。

月色正好,却偏偏无人欣赏。

宇文珀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病痛将她折磨得虚弱至极。

她静静地望着他,宇文珀觉得,那双眼睛是突然间变得陌生的。

宇文珀嚅动薄唇,耀如星辰的眉目因多日未眠而黯淡模糊。

“摄政王,为何要救我?”

宇文珀望着未雨染枯涸的面容,欣喜鼓动的心倏地沉到了谷底。

是啊,她亲眼目睹了自己杀了她的阿爹,如何能不恨?

咫尺之间,如隔万里,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雨儿,你身上的毒刚解,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宇文珀撑着手站起身来,匆匆留下一句话,几乎是路荒而逃。

我望着房门重新被合上,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

听玄九说,宇文珀并没有杀掉未国公。

未国公在关押地牢的时候被太后地人下毒暗害,却被宇文珀偷偷转移,当日在法场被杀的,不过是与贴了一张未国公人皮面具的死囚……

可是宇文珀不说,不结实,我便也只能装作不知。

太后现在成为了阶下囚,高敏和小皇帝被软禁在皇宫,朝堂彻底由宇文珀把持。

拿出了肚子里的那块肉,我轻松了许多。

只是那孩子先天不足,加之毒素入体,一直都少不得人照看。

那一院子的老御医自然是当仁不让,责无旁贷。

自宇文珀离开的那一晚,他便再也没有来过紫竹轩,但每晚都会在院外站着,一站就是一晚上。

我有时候就在想,他白天不来地原因,会不会是熬夜补觉去了。

胆小鬼,哎……

这一天,我抬头看着眼前琉璃砖瓦铺就的琼楼玉宇,玄九在一旁撑着油纸伞。

“落井下石的活儿是不是有趣一些?”

听了这话,我的内心不能更赞同了,脸上却悲天悯人地叹了一口气。

“我称这种行为叫做礼尚往来。”说完,我提起裙摆走上阶梯。

玄九摇头,也抬脚跟上。

走到钟粹宫那紧闭的宫门前时,门前的守卫却拦住了我。

“王妃,摄政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钟粹宫。”

我没有说话,玄九轻蔑地扫了这俩货一眼,那放大的瞳孔翻转着妖异的漩涡。

“王妃要进,汝等就得放行。”

“王妃要进,我等就得放行……”那俩侍卫呆呆地重复着,分明已经丧失了神志地模样。

我撇撇嘴,玄九的催眠术比我还溜,不免有些挫败。

没有宫女和太监的钟粹宫,仿佛是一座萧条的死城,压抑沉闷令人喘不过气来。

说实话,对于一个刚刚生产完的孕妇,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待地地方。

虽然我根本就没有受什么生产的苦,毕竟我怀孕本来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被扒下华服金冠的太后一身素衣仍旧显得矜贵如初,好似她只是心血来潮的游戏,寡淡的装束依旧无法掩饰那一身高贵端庄的雍容气质。

这样的女人,可恨,但也可敬。

“太后,别来无恙,我猜你不大想看见我。”

在玄九的搀扶下,我在她的下首缓缓坐下。

太后缓缓抬头,姣好的面容波澜不惊,甚至是温和地笑着,仿佛阶下囚困住的始终是我,而不是她。

“胜者王,败者寇,如今你我依旧是君臣,本宫在上,你在下,事实上,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不一定是王妃,你却一定不会再是太后,即便这样,你也说是没有改变吗?”

闻言,太后怨毒地看着我,冷笑道:“未雨染,你以为你赢了吗?本宫在这宫中一日,本宫就是身份尊贵的太后!你永远都只能跪在我脚下!”

“太后说的对。”我平静地点点头,接过玄九斟上的香茶,浅抿了一口。

“听说宇文珀正准备登基,还打算将封后大典一同举行,太后猜一猜,这皇后,是你……还是我啊?”

听了这话,太后明艳的玉容立刻变得扭曲,眼角的皱纹更是无处躲藏,她猛地站起来,迅速地朝我扑过来。

玄九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还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两个女人抱在一起。

“所以你是来向我本宫炫耀的吗?”

太后揪着我的衣领,我冷漠地看着这面目狰狞的疯女人,“太后说是,那便是。”

“呵!未雨染,本宫告诉你,宇文珀绝不会登基,他绝不会登基的!”太后仰头大笑,歇斯底里,眼泪顺着眼角的褶皱流下。

玄九皱着眉看了那叫嚣的女人一眼,思索着要不要掐断她的喉咙。

我怜悯地望着太后,嗤笑一声,“你凭什么?”

“就凭……这天下的九五之尊是本宫和宇文珀的孩子,所以,你输了!”

太后阴冷一笑,抚摸着我下巴上还未完全消去的疤痕。

“本宫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更何况,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本宫不出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太后的脸部轮廓越来越柔和,却愈发让人感觉心底生寒,抬起葱段般的手指,那沾染的血液令她兴奋。

我嗤笑一声,任由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平静的眼眸却淌着凄然的苦泪。

“太后……我实在不该嫁入摄政王府,也不该肖想宇文珀的爱,可我阿爹已逝,孩儿多会早夭,这世上,已不值得我留恋,谢谢……你的成全……”

说完,我喷出一口鲜血,讽刺地合上沉重的眼皮。

太后怔怔地站在原地,美目里充斥着不可置信,还未回头,就被一阵凌厉的掌风打出老远。

望着那霜雪般的挺立身影抱走椅子上的女子,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太后又是一阵仰天大笑,泪水混杂着血水,在死寂的钟粹宫回荡,激起一阵狂肆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