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凿渠
作者:尘尽落      更新:2019-07-19 22:33      字数:2665

“喀沁去过刺史府了。她想让方显出兵凿渠,引水淹了味藏酒庄。”徐攸南接着说道:“方显没有答应。我担心,她会为了逼方显就范,使出什么激烈的手段。”

“随她去闹吧。”金雁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此事可为可不为。但若能把方显拖下水,让建康四大家再起耗斗,热闹上一阵子,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徐攸南不动声色地瞥了金雁尘一眼,含笑依然。

显然易见的,经过今天早上在酒庄里的那一出,金雁尘心情大好。

否则,穆典可这种没事找事的做法,少不得要引他一顿暴跳如雷。

——穆典可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向来只有金刚手段,突然生出菩萨心肠,不用想也知道她跟谁学的。

徐攸南暗忖:常千佛这口灶已经烧出气候了,不怕它冷掉。难得金雁尘高兴一回,倒不必非浇他冷水不可了。

遂笑:“是啊,喀沁做事,一向思虑周全,看得远的。说起来,今日若不是她拦着不让叫你,真让你进了那堆满火药的四进院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金雁尘挑了下眉:“她拦着?为什么?”

“说是阿西木跟她说的,”徐攸南故作回忆状,凝眉想了下:“……什么‘夜不过子时,早忌鸡鸣前’。”

他笑了笑:“既然阿西木都这么说了,你就听着点,别太过操劳。上次晋关受的内伤还没大好罢?”

金雁尘目中有异彩,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倏忽就敛了。

态度有所松动,“嗯”了一声。

徐攸南最擅察言观色,今日仿佛格外迟钝,并未像往常一样刻意拿些话敲打他。叮嘱两句,便跳过这茬,说起旁的事来。

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阿西木是个回人,虽说也能说几句汉话,可这么文绉绉的句子,就不是他能说得出来的了。

穆典可终究担心金雁尘的伤。她拿这些个瞎话糊弄徐攸南,徐攸南就装作信了。再挑个恰当的时机搬给金雁尘听,金雁尘心里痛快了,能将这话听进去,他也算结了一桩心事。

简单的事情复杂办,聪明的人说话,得糊涂着点听。

这都是什么冤孽啊。徐攸南幽幽地心中一叹。

***

辰时刚过。

正在主持安置疫民的陈宁和四城门得守将分别接到方显的命令,要求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即刻去往刺史府商议紧急要务。

兵贵神速。

几人到达时,方显已将味藏酒庄以及周边的房屋分布,人口疏密,地势高低……相关情况搜集全面,详细整理了出来。

当然,有相当大一部分资料是常千佛派人送来的。

味藏酒庄的占地亩数已经测量核实准确了,从向附近住户了解到的周边地下状况来推断,酒庄下应覆着大量土质偏硬的砂石土壤和红黏土,可掘地数丈,而无坍塌之虞。

且这一片挖井取水不易,需凿到地下相当深度——浅逾三丈,深则四五丈——方见水源。故也不用担心火药会浸水受潮。

如果谭周财力足够,他能在酒庄五地下埋置的火药数量就相当可观了。

最关键的一点,谭周囤积火药是为了对付金雁尘。

金雁尘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夜闯皇宫行刺,还能在大内高手的围堵下全身而退。无论从速度,力量,还是敏觉应变上,他都属当世佼佼。

谭周要想把金雁尘留在这个夺命阵里,可想而知,一旦火药引爆,波及的范围绝不会小。

经过激烈的商讨,最终方显做主,敲定方案:先迁民,后引水。

为防拖得太久,事情生变,凿渠与迁民同时进行。

从南边的涂水和西边的孔自河分别引渠一道,通往位于会泽大街的味藏酒庄。在酒庄一里之外筑陡门拦水,待周边住户迁除完毕之后再行放闸冲淹。

另在东、南、北三个方向筑石堰,拦住冲渠而出的洪水,不使成灾。借地势导成旋涡流,将渠水西引进里数开阔的逢湖。

只是这样一来,所耗人物力就相当巨大了。

这还不算上疏降逢湖水位、迁移安置周边住户等一系列繁杂事务所产生的花销。

但方显主意已定,态度极为坚决,陈宁同其他下僚自也不敢出言反对。

何况那么大量的烈性火药屯在城中,就像头顶上悬了一把刀,随时可能发动,一动就是要人命的大事。谁也不敢在此事上打马虎眼,故而办事办得极是尽心。

各县专司屯田水利的官员很快被传唤齐整,包括这一带的河工,渔夫,居住江边水性好的弄赶潮儿,凡稍有所长的,都被请了来,群策群力,筹划修渠细节。

方显从带进滁州的虎骁营精骑同永定营驻军共五千人,抽调出了四千人,只余下不到一千人分守四门。

四千兵士俱卸甲,浩浩开赴涂水和孔自河待命。

另一面,由陈宁出面招募民工,协助滁州府兵,效李冰兴修都江堰时所采用的“杩槎截流”之法,以竹筐装石,围成三面堰堤。

至于如何在短期内说服周边的民众搬迁,却是个大难题。

考虑到苏鸿遇在滁州民众当中极高的声望,方显决定破例让苏鸿遇以戴罪候审之身,依旧行钦差之职,去操办这项事务。

结果苏鸿遇的车驾刚刚出发,跑马街和会泽街两大街上就传来爆发恶瘟的消息。

紧接着谣言满天飞,道是那寿安药堂的胡柱受谭朗指使,往怀仁堂的施药锅里投放瘟毒,那毒并不是在自家药堂里炼取的,而是借了谭家的院子。

一共炼了两瓶毒。胡柱用掉了一瓶,剩下一瓶在谭朗手上,就放在他家的金银库里。

结果来了个天杀的偷儿,见谭家遭灾了,夜里摸进谭宅行窃,将这瘟毒翻了出来,见是个无用的东西,随手丢到水井里。

地下水脉相通,毒了一口井,这一片所有的水井都成了毒井。沾了瘟毒的水,给人喝了人死,用来浇花花都枯萎,太阳一出,蒸到空气里,吸进鼻子就染病。

不出半个时辰,两整条街上的人便窜逃一空。

方显听完着实愣了好大一会。

天下非无巧合之事,实在是没有这么巧的事。瞌睡刚上来,枕头就递了过来。

手段这么阴损,定然不是怀仁堂所为,那就是穆典可叫人干的了。

方显好气又好笑。

但无论如何,穆典可这一手比他想到的挨家劝迁的笨法子要管用多了。周边的居民迅速清空,倒省去了在两道水渠中间筑陡门的工事,穆典可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两河工事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方显在河堤上,倚马给容翊写家书。

“……卅年蒙阿翊照料,不知世之艰险,枉挣虚名片羽,无益家室,深自羞惭。

……

圣人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事无双好,人无全德。显悖,欲以己身践圣人之言,行无愧天地之事,浮沉无计,唯问心安。

……

圣人又言:不得亲乎,不可以为人;不顺亲乎,不可以为子。思短行率,以危族亲,此乃显为人子之不孝不悌也……言莫能赎。二老以托,深望谅之。

显顿首拜上。”

~~~~~

昨天太难受,赶在十二点前匆忙更了,细节有诸多不合理之处,今天已经修改过。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