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自城墙下往东方延伸，看着树木逐渐变得稀疏，及膝高的草丛淹没了士兵的视野。

生命力强大的杂草在这个冬季依旧保持着青绿色，甚至就连在深秋之际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士兵拉紧了绒毛帽子上的绳索，让围着帽子一圈的绒毛更加靠近脸庞。

终于感受到温暖的士兵长长舒了口气，带着厚实手套的右手拿起了放置在一旁桌上的双筒望远镜，借助着这个工具望向了更远的方向。

通过调节镜筒，他看到了在草原上奔腾的鹿群，那应该是从黑森林流窜到大草原上的小角鹿，现在这群家伙已经在大草原上繁衍成了一个大种族，不过还是处于食物链的最低端。

“嘿！”士兵兴奋地挥了下拳头，他刚才就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是！

狼群远远地缀在鹿群后面，它们有时候会突然加速，让鹿群受惊，有时候又会放慢速度，让鹿群放松警惕，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技艺娴熟的猎人。

这是刻印在狼这种动物血脉中的本能，它们天生就会这个。

在士兵看来，这些小角鹿恐怕今天就要丧生狼口了，因为它们不会与狼群斗争，如果狼群把一头鹿扑倒在地，它们就会立马停下来，不远的距离外安静地享用食物，而不去理会那些距离它们不远的狼群。

这也是它们的本能，为了繁衍，它们必须竭尽全力地逃跑，然后竭尽全力地填饱肚子，特别是在这个食物匮乏的冬天……嗯，应该是曾经食物匮乏的冬天。

士兵对于这些违反自然常识的现象并不感到奇怪，这已经是他第二年看到这种景象了，从去年开始，那片草原上的绿草会凋谢，会折断，但却不会枯黄。

据那些法师的说法，就是魔素逐渐影响到了这片草原，所以就连植物也发生了变化。

“嗯？”

在望远镜后的双眼眯了起来，士兵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再次调整了物镜与目镜之间的距离，放大了远处的事物，视线扫过鹿群的腹部。

这时候，正好有一只落在队伍末尾的小角鹿被扑倒在地，发出了凄厉的哀鸣，虽然这边听不到，但是士兵还是能够感受到那头小角鹿的绝望。

可是他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那边，目光迅速转移到了鹿群那里，它们放缓了奔跑速度，喘息令身躯颤动不止，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啃食脚边的绿草，连同草叶上的白雪也一同吃下腹中。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士兵突然瞪大了双眼，“那，那是？！”

他终于可以确定了，刚才并不是他眼花，而是真的看到了！

他是农家的儿子，从小就接触过牲畜，在成为士兵的这几年里，他也跟队出猎过好几次。

在打猎的时候，所有猎人都有着一个共识，那就是绝不捕杀怀孕的雌兽，虽然不说是一定不能够捕杀，但只有极少数人会故意捕杀这一类雌兽，其他猎人发现他们的猎物已经怀孕时，哪怕耗费了很大功夫，也只会暗骂一声“晦气”就把猎物放掉。

这是所有猎人的共识，跟队出猎的士兵当然也拥有分辨雌兽是否有怀孕的能力。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鹿群里的大多数雌鹿都怀孕了，在这个冬末！

而且它们怀孕的时间肯定不短，不然士兵也不可能分辨得出来。

开什么玩笑，小角鹿的发情期可是在初春，怀孕时间大概是在三到四个月，在夏末出生。

哪怕士兵已经见过了不少违反尝试常识的现象，可是对于眼前的这一幕，他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了震撼。

他咽下了一口口水，右手颤抖着翻开了摆在岗哨里一张桌子桌面上的‘应急手册’。

因为军队的强制性学习，他们已经能够识字，所以他应该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应该是知道现在该怎么做的……

“呼叫法师，对，呼叫法师！”

将翻得烂熟的《应急手册》翻到了第三十二页，士兵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扯起了僵硬的嘴角，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一句话。

翻开抽屉，士兵找到了那个被标注着‘呼叫’的锤子，一把抄起，奋力砸到了一旁的小钟上。

当——

钟声震得士兵耳朵发痛，他手里紧紧攥着锤子，直喘粗气。

“冷静，冷静下来！”士兵这般告诫着自己，“那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只不过是鹿群怀孕了而已……”

小心翼翼地将锤子放到桌面上，士兵不打算把锤子收起来了，他缓缓抬起手，视线再次放到了远方的鹿群那里。

但是通过望远镜看到的那一幕，却令他感觉自己连血液都仿佛冻结了——一股恶寒自脊椎涌上，直袭天灵盖！

“咝！！！”

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士兵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镜筒。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群狼的尸体挂在了一群小角鹿的角上！

“一、二、三、四……”士兵用发颤的声音数着自己看到的那些小角鹿的数量。

多了！多了许多！

比他刚才看到的小角鹿多了太多！

不只是一个鹿群，这些家伙难道已经学会了如何合作了吗？

但是，它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刚才怎么没有发现其他鹿群的存在？

不只是他没有发现，士兵认为，就连那些狼群也没有发现，不然的话它们肯定会选择另一种方法来狩猎这些小角鹿。

士兵在大草原上看到过，那些狡猾残忍的野狼会驱赶数量过多的猎物，因为它们敌不过数量庞大的猎物，虽然那些猎物不敢反抗，但只要把猎物逼急了，猎物也有可能会回过头去反咬它们一口。

可是刚才他看到的狼群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也就是说，那群狼可能在此之前，在自己被杀死之前，甚至没有发现其他小角鹿的踪迹，那么，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说这些畜牲已经学会了埋伏和围攻了吗？

鹿群在冬季怀孕本就已经足够奇怪了，再加上他现在看到的这一幕——这些畜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咔哒！

一个细微的声音在除了风声以外再无其他声音的岗哨中响起，士兵吓了一大跳，猛然扭头看去，大喝一声：“谁？！”

推门走进来的士兵被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自己那个目眦欲裂的同僚，愣了好一会，才小声问道：“怎，怎么了？”

留守岗哨的士兵喘着粗气，过了好久，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没，没什么……”他吐出了一口气，左手按在狂跳不止的心脏上，“吓死我了……”

“刚才你呼叫什么？”来访的士兵疑惑问道。

听到这句疑问，留守的士兵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慌忙大叫：“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来访的士兵瞪大双眼，急忙发问：“出什么大事了？”

“鹿群，小角鹿！杀死……杀死狼了！”

来访的士兵眨了眨眼睛，“你，你确定？”

留守士兵坚定点头，“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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