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傍晚了,闷热慢慢冷却。
云依依呆呆的坐在花坛边上,斑驳的阳光透过几栋小楼的间隙,洒落在她的面前的空地上。那里,有一群小孩正欢快的玩着弹珠。看着几个孩子在那打弹珠,小小的她,实在不能理解,用手指弹着那些玻璃珠子,让它们互相撞击,有什么意思。
她躲在阳光找不到的阴影里,目光朝着边上一栋小楼看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
自己终于有了名字,不再被人叫小丫了,也有家了,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两个哥哥。他们人都很好,对自己很好。可是他们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那些不认识的大人都说,她是抱养了。抱养,她知道,意思就是不是亲生的。
“嘿,你叫什么名字啊?”有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朝她打招呼。
云依依不认识他,听到他的话,根本不理他。被无视的小男孩有些恼怒,朝着几个一起玩的小孩大声道:“你们看,云家那个抱养的小孩,她好黑哦,像个黑炭头一样。”
他妄图用言语羞辱一下云依依,云依依被别人说起外貌,还是有些生气的。
孤儿院的东西,都很难吃,她要不是肚子实在太饿,都不想吃的。而那些食物,实在没什么营养,所以云依依长得很瘦小,很黑。云家的饭菜都很好吃,新妈妈做的饭菜,经常让云依依吃得想舔盘子。可是毕竟才两个星期,云依依的外貌依然是黑黑瘦瘦的。
“哼,我长大就变白了,还会很漂亮!你呢,长大了也一定是个胖子!长得跟头猪一样胖,还好意思说我!”云依依瞪着眼,反唇相讥,小小的她,声音却洪亮尖利,传出老远。
那几个站在一边的小孩,都哈哈大笑,看来他们都被云依依的话逗笑了。
恼羞成怒的胖小孩一呲牙,揪住了云依依头上翘起来的羊角辫,想把她拉起来。云依依被扯住头发,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她却倔强的没有哭,反而猛地站起来,硬是挣脱了拉扯,然后一口咬在了小男孩的手上。
小男孩吃痛,想要缩手,却发现云依依咬得死死的,都渗出血来了。于是乎,还没等云依依哭出来,小男孩自己到呜呜的哭上了。
看到把人家咬哭了,云依依这才松了口,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没想到那小男孩一边哭,一边暴怒的大力把她推开。云依依的体型都没这小胖子的一半呢,被这一推,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摔到了鼻子。鼻子里都出血了,云依依依然强忍着泪水,倔强的想爬起来。可手臂被磕到,疼得她起不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又响起来一声稚嫩的怒喝声。
“谁敢欺负我妹妹,我揍死他!”
一个同样瘦小的小男孩自另一旁冲了过来,手里还拽着两根冰棍。他冲到云依依身边,似乎是有些舍不得的左右看了看手里的冰棍,最后,怒喝一声,把冰棍当暗器砸到了小胖子身上,这才把云依依扶了起来。
“小依,怎么样,要不要紧?”小男孩关心的直接撩起衣服,给云依依擦拭着鼻血,一点也不怕脏。
他擦得很仔细,很认真,很温柔。云依依本来觉得挺疼的,这一下子,突然发现一点都不疼了。云依依愣愣的看着小男孩那清秀的小脸,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本来不想哭的她,突然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这个小男孩是她的新哥哥,叫云凯,他们才认识两个星期。
云凯擦完了云依依脸上的血渍,猛地回头冲着那小胖子冲去,冲到半途突然跳起来,然后利用冲劲直接把体型大很多的小胖子冲得倒在了地上。
“让你欺负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你!”云凯不由分说坐到人家肚子上,照着人家鼻子给狠狠来了一拳,然后噼里啪啦照着小胖子身上一通拳脚。
小胖子完全被打懵比了,先前被云依依咬哭已经很委屈了,这会竟然又被云凯给打了……还好他皮糙肉厚,除了鼻子流血,云凯的攻击没多造成什么伤害。
终于,云凯打累了,爬起来,扯高气扬的朝着周围围观的小孩们高呼:“哼,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揍死他!彭胖子,今天我先放过你,下次你再敢欺负我妹妹,小心我的拳头!”
小胖子委屈啊,流着鼻血和眼泪,呜呜哭着回家找大人去了。
云凯回过身,笑的很开心,得意的对着云依依说道:“小依,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揍死他!”
云依依不知道怎么了,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狠狠点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黑黑的小脸不断的滚落。
“哎呀,别哭别哭。”云凯紧张的伸着小手,擦拭着云依依脸上的眼泪,像个小大人似的的哄着:“爱哭的小孩,会长不大的哦。”
云依依还是哭,抿着嘴唇,静静的哭着,黑瘦的小身体微微抽搐着。
云凯慌了,有些手足无措的不断帮她擦着眼泪,嘴里不断谴责着:“别哭了别哭了,哥哥已经帮你教训彭胖子了。他敢欺负你,以后哥哥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直到把他打成瘦子!”
这次云依依笑了,一个胖子怎么能打得成瘦子呢?小孩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你爸妈没教育你嘛,怎么能打人呢?”
突然,一个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云依依探头看,就看到有个胖胖的女人,牵着刚才被打的彭胖子,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很不好,牵着哭哭啼啼的小胖子,朝着云凯教训。
“刘阿姨,我爸妈教育我,要保护妹妹,有什么不对!你家彭胖只会欺负女孩子,算什么好汉,活该被打!”云凯转过身,丝毫不惧的昂着头,理直气壮的回应。
云依依看到有大人,悄悄的躲在云凯身后,把自己小小的身体隐藏在那并不伟岸的身影下。她不怕小孩,但是有些害怕大人。
“你……强词夺理!这件事我会和你爸妈说的,打人还有理了!”
“是你家彭胖先欺负我妹妹的,不信你问他们,是彭胖先动手,我才打他!”
“什么妹妹,她只是你爸妈抱养的孩子!哼,你还护着她,到时候你爸妈买衣服只给她,买糖也只给她,看你还护不护着她!”胖女人一脸怒色,语气尖损刻薄,还妄图挑拨离间。
云凯梗着脖子,毫不相让:“小依就是我妹妹,再说我家的事你管不着!”
那胖女人发现竟然争论不过一个孩子,有些恼羞成怒,恨声道:“我是管不着,等着吧,我会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收拾你的!打人还有理了,我倒要看看你爸妈怎么说!”
丢下这句话,扯着哭哭啼啼的小胖子走了。
“哥……哥哥,待会妈妈会打你的,不应该和她吵架……”云依依有些紧张。
“不要怕,小依,是彭胖子先欺负你的。有理走遍天下,我又没有故意打他。”云凯一脸的满不在乎,看了一眼摔在一旁的地上,已经快要化完的冰棍,有些可惜道:“可惜,本来想给你买冰棍吃的……现在都化了……”
云依依摇了摇小脑袋,轻声道:“没关系,我不喜欢吃……”
“那不行,走,我们再去买,我还有钱呢!”云凯豪气的大手一挥,朝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云依依的眼睛亮亮的,快走几步跟上,走在云凯的侧后方,继续把自己小小的身体隐藏在了云凯的影子下。
她的小手犹豫着,搓着自己的衣角。最终,她鼓足了勇气,终于把小手放在了云凯的衣角上,轻轻的捏住了。
感觉到衣角被牵住,云凯突然回头,对着云依依笑道:“不要怕,有我在呢!”
那笑容,在晚霞中显得那么的明亮,那么的灿烂。一瞬间,云依依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中,暖洋洋的,小小的心脏里,满满的。她牵着他的衣角,终于踏进了阳光中,晚霞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两道小小的身体后边,有两道被阳光照射,拖得长长的背影。
那一年,她四岁,他五岁。她牵住了他的衣角,自以为从此拥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