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哗啦啦啦——”
何明远用竹竿把卷闸门拉到了自己的胸前,嘴里哼着小调,享受着自己得意的人生。
“收摊了?”路过的商家用一般人听不太懂的台州普通话和他打着招呼。
“嗯,关门。”
何明远把身子探进了房间里,关了灯,拿起手中的竹竿将商店一侧的总闸扳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声,“哗啦啦啦——”
随后手里提着水壶,惬意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年纪轻轻就接手了父母的家业,做起了服装买卖,虽然这在商场里并不算特别现象,但令人惊叹的是这个年轻人在生意场上的天赋,即便是在生下来就会做买卖的江苏人面前也是不遑多让。
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看着变化越来越大的商场,不由的感慨起来,二十年,沧海变桑田。
想当年,自己家里一贫如洗,全靠父母的打拼才有了今天这幅局面,当然,是时代给他们二老这个机会。
于是在时代的号召下,二老惩前代之失,努力想让何明远考上大学,来弥补家里最高学位只是个高中的空缺。
但他这个不肖子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学习,反而和商场里的同龄人一样,从学校跑来接家里的班。
他当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家里非得逼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呢?在这几年也渐渐得到了答案。
经商确实累啊!
守着摊子,笑脸迎人,东奔西跑,不得安生,按自己老妈的话来说,做个老师,做个医生,做个公务员,做什么不好,非得来商场里受累?
朝九晚五,轻松自在,为了能让自己好好学习,父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嘴都磨破了,就是不能让何明远浪子回头。
从此他也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反面典型。
然而他并不在乎,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要做一个商人,就做一个合格的商人!
就当他还沉浸在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的白日梦里的时候,突然,从马路一侧冲来了一辆卡车,像装了跟踪器一样向何明远撞过来,“这他吗司机吸毒了吧!”
何明远想跑,但自己的双脚像是被一双手牢牢抓住,他再次抬头看那卡车时,卡车已经开到面前了。
“天亡我,非战之罪也!我去你吗的老天爷!”
砰地一声,何明远空中旋转三周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在血泊中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心中的执念使他不愿向命运低头,“我,我,我不能死!我还没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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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何明远渐渐从昏沉中苏醒,他似乎不记得自己被车撞过,事情来的太突然,那段记忆就像小动物在干净的雪地上留下的一丝踪影,隐约可见而不可追寻。
亮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下意识的想用右手去遮挡,却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抬不起来。
“呼,好疼啊!”
胳膊像是被人打断一样,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被车撞了,怪不得这么疼。
渐渐的,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了起来,
只见眼前的茅屋瓦舍鳞次栉比,身边稀疏的人群,三三两两的走在街道上。
有荷锄而归的老农,也有巡逻的官兵,何明远望着天边的余晖和阳光下的古建筑,不禁有些疑惑“这是?不会吧?我穿越?”
何明远用自己那只还勉强能抬起来的左手揉着眼睛,努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并不是幻觉,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真的穿越了。
但自己身上还是感到阵阵痛楚,似乎车祸在自己身上的作用并没有消除。
“莫非是穿越后遗症?在穿越之后,仍然要接受前世的感觉,这他吗的谁给的设定?”何明远实在想砍死这个缺德的编剧,学人家写穿越文还想别出心裁,让自己遭这份罪。
他努力从城墙跟站起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破烂不堪,白皙而瘦弱的手臂伤痕累累,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分明是被人打的,顿时一股无明业火从心中涌出。
“别人穿越当王侯,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挨揍?编剧!出来受死!”
何明远发现自己倒霉透了,前世好端端的经商,现在就因为出了车祸,生活被打断,送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过转念一想,穿越不是都有金手指吗?
自己是不是也能遇上个当朝权贵,封侯拜相呢?
“我他吗也会熬盐啊!”
想起这些,何明远心中充满了希望,他径直走向了城门,却发现身边的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不,还不是异样,而是有些仇恨。
通过他前世多年商场的打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人眼里发出的恨中还夹带着一种快感,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他咽了咽唾沫,不得不避开这些人的目光,众口铄金,这么多人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了,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算了,姑且一试吧!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连单车都没有,即便是单车,也是个被命运按在地上来回摩擦的单车,不是踏板掉了,就是座子穿了,连前轮都被碾歪了。
不过还好他发现了城门口站着的一队守卫,他踉踉跄跄地向城门的守卫走去,现在在他的眼里,这些士兵,哪是士兵?
简直是让他升天的天梯呀!
“不用给我蓝田侯,先给我个窝窝头。”
就当快到城门时,突然,从另一侧跑过来一个人,飞起一脚,把何明远踹在了城墙上,原本就遍体鳞伤的他,这一次,又添了一处伤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这么多飞来横祸,他妈早就跟他说过,走路不要那么嚣张,整天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不被打才怪。
何明远脑袋直接磕在了城墙的青砖上,他记得这种砖石,当年在老家打群架的时候被拍过,又是熟悉的味道,又是熟悉的配方。
紧跟着又是好几只脚,像雨点一样踹在他身上,何明远连抵御的力气都没有了,蜷缩在城墙根,他实在忍受不了了,大喊道:“够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这声大喝确实管用,只见眼前的人们怔了一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猛烈的暴揍。
几个人还振振有词,边打边骂:“还想跑?你跑的出去吗?打死你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这哪是殴打,这就是寻仇啊!我又不是小东洋,至于这么狠吗?
“苍天有眼,让你们老何家家破人亡,你还敢这么张狂?打死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狗东西。”
“打死他!让他强抢民女!让他纵容家奴,打死他,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是罪过。”
何明远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了讯息,原来这身体曾经的主人是个王八蛋呀!
他发誓找到这个作者一定让他来亲自穿越一次。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人把众人阻止住了。
“都住手!不要再打了!再打就真的死了。”
何明远心底不由得感到幸运,发现自己还是有主角光环的,这么揍自己一定是有深仇大恨,而仇人眼前,竟然还能饶自己一条性命,实在是开挂系统,但这个挂为什么开的这么恶心呢?
但带头的那人却说道:“等他伤好了再来揍吧!一次打死了不仅要吃官司,还便宜了他。”
“对对对,等他伤好了,再来吧!见一次打一次,决不能轻饶了他!”
天呐!我是犯了什么罪过,让我来到这么个人的身上?能让人恨到这个地步,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何明远现在知道这身伤痕是哪里来的了,看来自己穿越过来之前这个小子就没少遭罪,可按施暴者的说法,自己万全就是活该,没死都已经是幸运的了。
他靠着墙蹲在地上,不禁有些难受起来。
何明远并不是因为被打的,而是因为自己竟然穿越到了这么个人身上,白白替他挨揍,实在是不甘心,前半辈子的福这个孙子享够了,后半辈子的罪竟然要自己来受。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官府竟然也不过来管管,你们这些当兵的眼都瞎了?
何明远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心里想骂谁,谁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以前在学校背地里骂老师就没少吃亏。
这时城门口的士兵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饼,满脸善意的把面饼递到了自己面前,说道:“饿了吧?快吃吧!”
他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看着士兵,他觉得命运在无情的戏耍他,像耍猴一样。
“别怕,吃吧!”士兵微笑着看着他,他动摇了,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叔,我一定牢记你的大恩大德。”
士兵点了点头,说道:“快吃吧!”
就当他准备接过来时,士兵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的何明远脑瓜子嗡嗡的。
“你还想吃饭?做梦去吧!”士兵转身和自己的战友们大笑起来。
人群中传来了嘲笑的声音。
“何公子,现在知道被欺压的滋味了吧?现在知道狗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吧?”
“这种狗东西,真想把他阉了,祸害多少良人,朝廷竟然只抄他的家。”
“陛下天恩浩荡,饶他一条狗命,但活罪就由咱们自己来给他效劳了。”
“你可知道他家有多少钱?整整一百万贯啊!那是什么概念?”
(一百万贯=十亿文,一贯=一千文)
唐朝的货币购买力不低也不高,寻常平民百姓四口人家,一年开销也就是四五贯。
“就这还只是现钱,不算地产,货物,金银,珠宝,他家的绫罗绸缎都堆成山了,光胡椒就八百石。”
“胡椒就八百石?我的天呐!果然是首富啊!”
(唐代胡椒是上流社会的奢饰品,八百石胡椒价值不下百万贯)
“什么首富,不过都是些不义之财,光他家放贷,害死了多少人?”
“你看他那个样子,多像一条狗啊!”
何明远一边哭一边往回爬,自言自语道:“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为什么我穿越就是这个样子呢?老天爷,你做个人吧!”
就在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女子,身穿黑色翻领胡服,腰间带一把被灰色鲨鱼皮做成的剑鞘所容纳的汉剑,径直冲向了何明远。
何明远又高兴又害怕,他高兴在老天终于开眼了,听到了他的求救,派人来解救他,但他害怕的是,按主角身份的设定,这个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来锤自己的。
何明远放弃了逃跑,他转过身来靠在城墙上,面对着向自己跑来的那个人,耳边响起了周大师的教诲。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来吧!打死我吧!让我再穿一次,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还在种花家,二十年后,老子……”
“郎君!”
当听到这声郎君时,希望之花似乎重新在心中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