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术?”
何明远一脸鄙夷地看着江仲逊,转身向老头做了一个礼,说道:“早闻先生通晓丹药之学,学生特来拜见。”
“拜我?”
孙闻甩了甩头发,不知从哪个旮旯角寻出一张胡凳来,倚在上面,翘起了二郎腿,若是此时来根黄鹤楼的话,是再好不过的,有那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只见从他嘴角流出一丝苦涩,道:“怎么?现如今科举改考丹药了?”
“先生何意?”
“看你神形举止,当是世家公子,不去学诗词歌赋,却跑来学丹药巫术这种人人看不起的下贱营生?就不怕你老子打断你的腿?”
何明远从这副自嘲中听出了许多的无奈。
当代社会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在古代,文学经义才是吃饭的本钱。
唐人素来聪慧,自然是哪个吃香学哪个。
……
这时,江仲逊在一旁说道:“师父,何郎他不是来求学的,他是来请您老出山的。”
“出山?我未曾入山,何谈出山?”
老头戏谑地说了一句,随后又问道:“找我做什么?求仙问道?”
“不是。”
“不求仙,不求房中术,来找我做什么?”孙闻问。
何明远拱手道:“在下是想请先生出山指导冶金一事。”
孙闻瞟了他一眼,道:“冶金?”
“不错,学生奉圣命督造兵刃,正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啊!”
“哈哈!大才倒算不上,不过既是朝廷的事,找一个小吏,传唤一声不就行了?何须阁下亲自前来?”
何明远恭敬地说道:“既然是朝廷的事,学生敢不尽心?”
老头脸上露出些许的欣赏之情,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学生何明远。”
孙闻的欣赏刚刚持续不到一秒立刻耷拉下脸来,说道:“可是何世仁的儿子?”
何明远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自己这身份就像烫手的山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给自己带来不便,但身份哪里能瞒得住?他还是照实讲了:“家父以前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先生担待。”
孙闻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说道:“二郎,送客!”
“孙先生。”(师父!)
孙闻背对着二人,停下了脚步,说道:“对了,二郎,你整日与这种人待在一起,往后就不要来了,我这里虽是陋室,却也容不得奸邪!”
他刚要回屋,江仲逊一声怒喝道:“姓孙的!”
“嗯?”
“师,师父,你误会了。”
“我误会不了!”孙闻冷冷地看着何明远,用手指着他说道:“我孙家世代行医,他何家呢?伤天害理,枉杀了多少忠良?那样的畜生!能有什么样的儿子?你还和他交往?还跟我要五石散?我看你是色迷心窍!”
“师父!何郎不是那种人!”
孙闻厉声道:“不是哪种人?何世仁是什么东西全天下都知道!就算是朝廷瞎了眼饶恕了他们的罪过,可百姓,长安的百姓和那些受他们迫害的人永远不会忘记!”
何家的过去就像何明远身上的一座大山,时时刻刻的压在他的身上,令他举步维艰,他也懒得辩解,咬着嘴唇,给孙闻做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何郎,何郎!”
江仲逊跟着他便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安慰道:“老头子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在意,我去和他理论。”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留着做什么?”
何明远就像登门见舅姑的新媳妇儿,面对不同意这桩婚事的长辈,虽然感到委屈,却无可奈何,别说是女子,就是是男儿,长久以来面对他人的冤枉与错怪,那也会感到绝望,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除了那些可以用钱买通的人,而钱,在这些人面前从来是不管用的。
江仲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你别走,我去和他说。”
“江郎!”
江仲逊径直走了进去,喊道:“姓孙的!你给我出来!”
孙闻掐着腰站在那里,扣了抠鼻子,说道:“老子就在这儿站着呢!怎么?想造反啊?你是想给那小子申冤明理吗?我还就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一头撞死,吃五石散噎死,我也不会跟他去!”
“行!那今天我必须好好跟你谈谈,我还就不信了!”
说着他便坐在了刚才老头做的那个位置,问道:“你凭什么不跟他去?”
“哟呵!我凭什么跟他去?就算他是朝廷的人,也不能强征吧?要我去也行,他滚!我不和何家的人在一个屋檐下工作。”
“原因呢?”江仲逊知道对付这种人用什么办法,他知道,这老头讲理,讲理就用理来说服他,让他回过弯来。
“原因就是因为他姓何,就是因为他是何家的子孙,他无恶不作,够不够?”
江仲逊等的就是这个,他马上说道:“师父,您还真说错了,您知道山东大蝗的事情吗?”
“知道,提此事作甚?”
“那您可知今年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吗?”江仲逊问。
孙闻轻蔑地说道:“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坐视蝗虫食稼,百姓流离?”
江仲逊笑道:“不,今年朝廷特地颁旨,令御史督山东诸州吏民捕杀蝗虫。”
孙闻对此却不相信,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说道:“捕杀蝗虫?不可能!不可能!朝廷里那些酸腐文人,哪里做的出这等有气魄的事来,他们除了写写道德文章以外,还会做什么?捕杀蝗虫?那可是天谴?他们敢违背天意?”
“不信您老尽可以去打听打听,弟子还敢骗您不成?”
孙闻想了想问道:“就是朝廷捕杀蝗虫,那又怎样?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江仲逊笑道:“老师就不想问问是谁的主意吗?”
孙闻顺着江仲逊的目光转移到了何明远的身上,惊讶地问道:“莫非是他?”
“正式此人,您不是说他是奸邪吗?可有哪个奸邪会为了百姓,去怒喝满朝文武?直斥黄门监卢相公?那可是朝廷正气表率!”
江仲逊一面把孙老头扶到了胡凳上,一面给他说这何明远在朝堂上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