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无所适从地站着,这座牢房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泰,另一个就是那个黑影。
李泰看着他,黑影也在阴影中看着他。黑影动了一下,李泰一机灵蹲坐在牢门口的角落,心惊胆战地看着他。
黑影没理他,转过身倒头便躺下了。
李泰定了定神,刚才在堂上还没感觉出什么,现在却感到了巨大的恐惧。无缘无故地穿越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无缘无故地被打成了死囚。这巨大的压力随时都会压垮李泰脆弱的神经。
不经意间,李泰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周围的犯人听见他的哭声,怪叫声嘲笑声响成一片。年轻牢头开门走了进来:“鬼叫什么!再吵明天谁也没饭吃!”
犯人们不理他,叫闹得更起劲了。这时候只听见黑影轻轻咳嗽了一声。所有的犯人似乎受到了惊吓,顿时鸦雀无声。年轻牢头无奈,反手关上牢门离开了。
李泰停止了哭声,偷偷地看了黑影一眼影,露出感激的神情。他只是一个学生,哪里经过这个,这一天闹的,又是被鬼追又是爆炸又是入狱。好在天不太冷,李泰抱了一堆茅草靠在墙角,竟沉沉地睡去了。
这天晚上李泰做了一个又长又恐怖的梦,他们见自己不断地被人追逐,好不容易躲进一所塌了半边破房子里。这房子破极了,只有有窗户的一侧还站着。李泰战战兢兢地躲在窗台下,却听见两个人在说话。
李泰抬头一看,赫然看见一只狼跟一只狗就趴在他头顶的窗台上对着脸说话,他从头到脚似乎掉进了冰窟窿,一阵恶寒,拔腿就跑。李泰跑啊跑啊,那一狼一狗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追,居然还有说有笑的。他恐惧到了极点,抄起一块砖头就砸了过去。黑暗瞬间消失了,狼狗也消失了。
李泰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这死囚房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窗户,即便是白天,牢房内也异常昏暗。
年轻牢头打开门,提进一个装满窝头的箩筐,一桶水。喊了一声:“开饭!”
李泰听见吃饭两个字,忽的就感觉到饿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犯人们狼群一般从栅栏里伸出手讨要窝头。年轻牢头按个发放。不时有争抢的犯人扭打成一团。牢头紧接着把水倒进各个牢房的水桶里,犯人们你争我夺打骂不休,活似阎王殿里的小鬼。
轮到李泰的时候只剩下三个窝头了。牢头冲着李泰使了个眼色,李泰知趣地把两个窝头恭恭敬敬地摆在了那黑影人的床边,自己留了一个,又打了一碗水摆在窝头旁边。牢头一点头:“懂事。”转身带着箩筐水桶匆匆离去。
李泰拿着窝头蹲了下来。这窝头真小啊,李泰紧紧地握着它,鼻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嘴里不由得哼唱了两句:“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这两句一出口,打闹的犯人们都惊呆了,连那个黑影都怔了一怔。“小子,你唱的什么?”
“你会唱曲?”
“来一段啊!”
“有意思啊这个。”
“唱啊!唱啊!”
周围的人一煽动,李泰悲从中来,朗声唱到: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我就住进监狱的楼
眼泪呀止不住的流止不住的往下流
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挂呀大街小巷把我游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监狱里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一步一个窝心头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犯下的罪行是多么可耻啊叫我怎能抬起头
离开了亲人我失去自由泪水化作苦水流
从今后无颜再见亲人面心中增添无限忧愁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我就住进监狱的楼
眼泪呀止不住的往下流止不住的往下流”
李泰唱的泪流满面,周围的犯人听的是泪流满面。短暂的沉默之后,所有人都爆发了,哭爹的哭爹喊娘的喊娘,犯人们顿足捶胸以头抢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各种喧闹惊动了牢头,牢头带了几个手下提着刀冲进来,几个人都惊呆了,没见过这状况。
“都他妈别嚎啦!”
“这怎么回事儿!”
“说!怎么啦!”
犯人们只顾着哭哭啼啼,没人理他。
“王刚。”那人影竟然说话了。
年轻牢头快步走到牢门之前:“高爷,您有什么吩咐?”
那个人影动也不动淡淡地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下去吧。”
王刚点头示意,一挥手:“走!”几个人急匆匆退出了牢房。
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有些燥热。
李泰擦干眼泪看了看那个影子,光线终于足够强,能够勉强看清他的样子,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半旧的青色长袍,头上戴着的是一顶破旧的兔耳官帽,端坐在床板上。一脸的慈眉善目,虽然头发披散着,但是一点也不散乱,搭配着长长的胡须甚是好看。
长须人抬了抬手示意李泰继续吃。李泰感激地点了点头,长须人慈祥地抚须而笑。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啊?”
“我......”李泰刚要开口就被窝头噎住了,使劲地捶胸口。
“哈哈,不急不急慢慢说。”
李太费劲地把窝头块咽下去,“我从山上来的。”
“哪座山啊?”
“后面的那个白头山。”
“哦?小伙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长须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我......”李泰怔住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走着...走着来的。”
“来做什么?”
“上学。”
“哦?我可没听说这里有学堂,再说你的年纪早就过了上学的年纪了,小伙子你不老实。”长须人的眼神忽然面成了一把刀,想要把李泰刨开似的死死地盯着他。
“上的大学。”
“哼!什么狗屁大学,找死!”长须人突然瞬身到李泰身边,忽地出手钳住了李泰的手腕。李泰只感觉一阵风袭来,手腕好似压在了两扇磐石之中,突如其来的痛楚惊掉了他啃了一半的窝头,嘴里叫喊了一声,登时疼得满头大汗,涨得满脸通红。
“啊!”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不说我叉死了你!”长须人鼓足内劲恶狠狠地道。
李泰早已疼的说不出话来,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啊...!你....你先放开....!”
长须人哼了一声,一甩手,把李泰像半扇猪似的摔在一边。一转身又坐在床上。
李泰倒在地上,捂着被捏肿的手腕,浑身上下抖成一团。
“快说!”
“我说......”李泰喘着粗气恨恨地盯着长须人。
“我叫李二,是学院的学生,迷路了无意中走到这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哼!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想不到你就这点出息...”长须人不屑地冷笑一声。
突然长须人的表情僵住了。他的双手伸向喉咙,死死地握住,嘴里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泰也发现了异样,来不及了反应,立时僵在了原地。
四周的犯人同时出现异样,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那声音简直就像进入了十八层地狱。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地牢的门被人打开了。三个人款款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紫袍的文生公子打扮的年青人。后面跟着的两人随从打扮,手里提着两个黄纸灯笼。灯笼里面徐徐湛出紫色的烟雾,四散开来。
三人近得前来,穿紫袍年青人抬手一抖,牢门上的锁应声而落。三人不动声色地进入了牢房。
长须人强挣扎地坐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紫袍年青人,嘴里不住地往外涌出泡沫。紫袍年青人微微一笑,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从一点头,随即掏出一粒药丸,塞入李泰口中。
长须人嘶哑地开口了:“你...你是唐门的...”
“不错。”紫袍年青人微微一笑,低头看向李泰。李泰悠悠醒转,被来人的随从扶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就是你吗?又脏又臭又难闻。”紫袍年青人冲着李泰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李泰使劲摇了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泰又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一句:“牢房?”
“你错了,这牢房是假的,不光牢房是假的,连犯人都是假的,不光犯人是假的,连县衙都是假的。”紫袍年青人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李泰彻底傻眼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紫袍年青人指着倒地的长须人说道。
李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就是黑衙门十大天王之一阎罗王高义。在这里等了你十年了。”
说话间地上蛰伏的高义突然大叫一声暴跳而起,十指如钩恶鹰一般扑向穿紫袍年青人。来势甚是凶猛。年青人一侧身,高义扑了个空就地滚了几滚,再也不动了.
“中了我的紫气东来,五步即死。他还能运功,阎罗王的内功果然深不可测。”紫袍年青人微笑地赞许道。
“我们走吧.”紫袍年青人优雅地转身离去,身旁的仆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泰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三人缓缓离去。
李泰看到囚室中的犯人各各表情扭曲,死状极惨,不由得胆战心惊。紫袍年青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安,安慰道:“这里只是黑衙门的分舵,这些也只是黑衙门阎罗王的爪牙,平日里作恶多端,各各该死,不必惊慌。”
李泰将信将疑无话可说。说话时分已然走出了县衙,两个仆人手一抖,灯笼摔进事先布好的油路之中,县衙连同监狱瞬间被大火吞没。迎面驶来一辆蓝色罩袍子马车。穿紫袍年青人拉了李泰坐上马车,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