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香炉之烟也已经变冷。

欧若妙频频转面，双眉紧锁凝聚着的忧愁，好似春天朦胧的远山。

案上蜡烛流泪，她繁忙地整理文书账目。

“小姐，你该休息了…”方雄站在一旁忧心忡忡。

欧若妙手上不停，“这个月的账目我必须看完…”

“损失都已经报上来了…只是”方雄吱吱呜呜。

“怎么了…”欧若妙抬起头。

方雄应声答道：“各地的商号都在催货，剑池虽然修复了，但打制进度太慢，货物依然供应不足…恐怕要赔付违约金…”

“库银还剩下多少…”欧若妙凝目揉捏着额角。

方雄顿了一下，无奈说道：“不足五万，单单违约金就要十几万…这个月的工钱马上也要发放了…您看是不是把院工的工钱减半…”

欧若妙睁开眼睛：“不可以，工钱照发…”

方雄急道：“可是我们的赤字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欧若妙眼神没落，“我会想办法的…”

方雄想了想说道：“您看…是不是想办法，从别的铁匠铺采购一些货源，填补一下供货数目…”

欧若妙无奈摇头，“不可以…如果有一件废品，铸剑山庄的招牌就砸了，银子我会去钱庄周转一些，你继续跟进打造进度，其余的事你拿主意就好，不用再请示我…”

方雄皱紧眉头，“是…小姐，你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欧若妙看着他露出微笑，“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方雄被那微笑感染，心中甚是温暖，他转身打开房门，“哦，是李公子…”

欧若妙急急走到门口，“是你，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方雄笑笑，赶紧作揖，“你们聊，在下先告辞了…”

李泰也行了个礼，“方大哥慢走…”

欧若妙蹦蹦跳跳推过一把椅子，“坐吧…”

又抓过茶壶，“喝杯茶吧…”

伸手一摸，这才发现，茶壶里的水早已凉了。

“不用了…不用那么客气…”李泰赶紧接过。

欧若妙小脸绯红，不好意思笑笑，“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泰也不好意思了，“我看你那么辛苦，我就想想有什么能帮忙的…也没有什么…就是…就是来看看…”

欧若妙小心地把额间散落的发丝拢在耳后，“让你担心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处理山庄里的一些日常事务罢了…”

李泰正襟危坐，“你要知道你身上的毒刚解了没几天…”

他不自然地动动肩膀，“你应该注意休息…”

欧若妙心花开放，低下头，“我会的…你的伤好些了吗？”

“额…也好多了…”李泰又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二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半晌无话。

“其实我有好多疑问…”他终于想到话题。

欧若妙抬起头，“哦？你想知道什么？”

李泰道：“山庄里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大家好像都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你说的是那口箱子…？”

李泰眼睛亮了，“是的…这一系列的风波好像都是因它而起，那神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欧若妙低下头，小心作出决定，“这…也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她起身走近书架，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本书，书面陈旧。

她抚去灰尘摆在了李泰的面前。

“这是什么？”李泰接过，翻了几页。

欧若妙正色道：“这是那东西从出现到被封印为止，所有的纪录…”

李泰随意翻了几页，无意中打开一张插画，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纹理，“这是什么呀？密密麻麻的…”

“这是尸骨…”欧若妙走近他身边，指着书上的文字说道。

李泰眼前仿佛燃起了那腥风血雨的厮杀场面。无数的平民百姓被那奇异的武器贯穿，屠戮，撕裂。积尸如山，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惨叫声连绵不断，那是悲惨的血腥地狱。

“啊…”李泰猛然惊醒，推开那本书。

他声音颤抖，“这件武器，这件魔兵到底是什么…”

欧若妙握住他的手，“我没有见过，见过它的人都已经死了…”

“只有薛伯伯，见过它的碎片…可是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说那个东西…”

李泰站起身，看着欧若妙的眼睛，“怎么样…”

欧若妙一字一句说道：“他说那个东西是活着的…”

李泰大惑不解，“它不是已经被分成三块了吧，怎么会活着呢？”

他低头看见握着的手，很不好意思地放开手。

欧若妙尴尬笑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其实上那块神器碎片早已不在山庄了…在五年前，被封印不知所踪了…”

李泰奇道：“那他们夺走的是什么东西？！”

欧若妙走向窗口看着茫茫月色，“是一块仿制的碎片，掩人耳目罢了…”

“奇怪…为什么，那个碎片会不知所踪了？封印在哪里都不知道？？”李泰不断追问。

欧若妙回过头，月光烛影，美得不可方物，“根据这书上的记载，那碎片有自己的智识，它迫切想再次回到他主人的身边，那智识只渴求杀戮，无数的尸体，无数的鲜血…”

李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难道这碎片是嗜血的狂魔吗？为什么不毁了它？！”

欧若妙脸上浮现愁云，“所有试图销毁它的尝试都已经失败了…据说先父曾经把它浸泡岩浆里七天七夜，它竟然毫发无损…万般无奈，只得把它封印…”

李泰惊骇不已，“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对付它？”

欧若妙叹道：“有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

欧若妙看着李泰，“或许最终解决它的办法就是你？”

李泰自嘲地笑了，“我？！我能做什么呢？”

欧若妙急急翻开书页，指着一团黑色的图样说道：“或许你能把它送回原来的地方！通过打开那扇门…”

“门？！什么门！”李泰看着那黑圆圈，不明所以。

“就是你来的时候通过的那扇黑门…”欧若妙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李泰心有点虚，“我…我恐怕打不开…”

欧若妙急道：“先父亲眼见过你打开过，或许时机未到…这上面记载着，有一张人皮，详细记载打开黑门的方法…还有碎片的封印线索…”

李泰惊奇不已，“人皮在哪里？”

欧若妙荒诞地笑了，“五年前被人盗走了，不知所终…”

李泰以手加额，“唉…这些事真是一团乱麻，惨不忍睹…”

欧若妙解劝道：“不要灰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出路的，这三块碎片只要将其中一块封印，那魔兵便再不能成形…再也无法危害人间了…”

李泰点了点头，“看来任重而道远，我要想办法变强一些…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变得强…？”

“你等一下…”欧若妙转过身，从书架上寻找着什么，她腰肢扭来扭去，秀发流淌在罗裙上，说不出的美丽。

李泰艰难地移开眼睛，摇摇头，甩出那些个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终于她取出一捆书籍，放在桌上，“这里是先父的剑脉心法…”

李泰又惊又喜，接过摆在书案上，翻了几页，“哇，这些字…我一个也看不懂…”

欧若妙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不用着急，我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给你听的…”

“咳咳…”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李泰不自觉打了个寒战，“那个…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有时间我会好好练习这些…这些…”

“心法…”欧若妙笑着补充道。

“对…心法…你要好好休息…”李泰满脸笑意。

欧若妙眼神没落，“我会的…”

“那我先告辞了…”

她看着他走出，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她背靠着门缝，倾听着他的脚步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