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在等什么?”
欧若飞盯着李泰的表情。
那是兴奋?奢侈?惊喜?自卑?还是恐惧?
李泰的表情复杂,脸映满金光,眼睛睁得老大,他呼吸急促,心脏拼命跳动。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那片灿烂金光。
钱是人的胆。
事实上,钱不仅是人的胆,还是人的命。
钱,真的是太重要了。
这东西,
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
丑的变成美的,
错的变成对的,
卑贱变成尊贵,
老人变成少年,
懦夫变成勇士……
这黄色的沙粒可以使仇敌联盟,同宗分裂。
作奸犯科的人得福,恶贯满盈的人为众人所敬爱。
它可以使硕鼠得到高爵显位,也可以使贞节烈女的寡妇重做新娘。
钱是万能的吗?
钱怎么可能是万能的,他就是万能本身。
欧若飞心满意足地看着李泰痴癫的表情,“一只手不够,就用两只手,两只手不够就脱衣服打包!抓!能抓多少抓多少…”
李泰吞了吞口水,翻动箱盖,按下那片金光。
欧若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李泰转过身,擦去额头的汗水,“我们走吧…”
“你为什么不动手?”欧若飞的眼神像是看着世上最大的傻瓜。
“这钱来得太容易…”李泰转过身。
“废话!来的不容易你怎么发财?!”欧若飞气笑了。
“别的都好说,只有贼万万不能做…”李泰摇摇头。
“为什么?”欧若飞嗤笑问道。
“因为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李泰看着欧若飞眼神诚恳。
“哼!”欧若飞不知是生气还是哼笑,转身甩给他一个背影,匆匆走出。
李泰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二人三转两绕,翻墙而出。
不多时,院中铜锣声急响。
“有贼!有贼!”
奔走声呐喊声络绎不绝。
欧若飞看了李泰一眼,“哈哈哈…”笑着昂首前行。
李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金银摆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去拿…你这种人,混迹江湖迟早会饿死…哈哈哈哈…!”欧若飞且笑且行。
李泰不想争辩,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他突然站住了,转过身,笑容意味深长。
“你刚才说,除了盗窃,别的都能做…?”
李泰点点头。
欧若飞嘴角弯起,“跟我来吧…”
李泰不明所以,只得跟随。
二人走大街串小巷,拐歪磨脚,抹角拐弯,不多时走到一处地段偏僻的破烂店铺。
大门两侧堆满了竹笼垃圾,门板破极了,横七竖八地束在门口,腐烂破碎,乱葬岗的老棺材板看着都比它结实。
大门中梁却挂着一盏黑灯笼,下面坠着数条红带子,随风飘摇,像个血红的招魂幡。
欧若飞走进门口,向屋内看去。
这房子坐南向北,阴暗潮湿,屋内连个窗户都没有,昏暗至极,只有靠近门口的位置,支立着破旧的柜台板。
“这是什么地方?”李泰四下张望,凛然问道。
欧若飞并不答话,伸手敲了敲那柜台台面。
“咚咚咚!”
“吱呀呀!”柜台后面出现响动。
李泰侧目看去,柜台后竟然架着一口栗子漆皮棺材。
那棺材板呀呀移动,发出刺耳的声响,终于打开一个缺口,一个干瘪老太太从缺口里升起,身披灰白破旧麻衣,睁着两只白多黑少的眯缝眼,定定看着二人。
“你们找谁?白天不做生意…”她沙哑地开口了。
“老姜呢?”欧若飞像是熟客,语气熟稔。
“死了三年了…”老太太晃晃悠悠。
“有没有生意做?”欧若飞勾勾手指。
“有…有个红单…接单一百两,赏金三千,拧头结算…”老太太颤颤巍巍递过红头竹签。
“接这单的人多不多…”欧若飞接过竹签,甩过一张银票。
“不多…只有五个…”老太太收起银票,摇摇晃晃潜回棺材,棺材板吱呀呀盖上了。
欧若飞转身出门,看了看那签子,手指搓捻,抽出纸条,一目十行地看了,随手碾碎,“我们走吧…”
“去哪?”
“武德楼…”
…
正午时分,二人行至街市,一栋青漆承柱的楼房出现眼前。
小楼似江南宅院,白墙黑瓦,外观典雅,甚是精致。南开朱门,北望青楼。
抬头黑漆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武德楼。
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几个小丫头打扮的花枝招展,莺莺燕燕,媚眼如丝,挥舞着手绢,不住招揽客人。
“这不是酒楼?”李泰老脸一红。
“这是青楼…”欧若飞忍住笑,昂首进入大门。
几个小丫头拥住李泰,直往门里推。
“哎吆,大爷的,进来玩啊!”
“别害羞啊!”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姐姐不收钱…”
“哎呦我滴妈…”李泰甩开她们追上欧若飞。
“你带我开妓院干什么?你不是想让我卖身吧…”李泰表情尴尬,哭笑不得。
“卖身?!就你…!切!”欧若飞嫌弃地摇摇头,穿过门厅,迈步登上楼梯。
楼上窗边的少妇们弹奏着琵琶筝曲,屋内男男女女莺歌燕舞,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领舞的蒙面美人,黛眉深翠,裙裾火红,让五月的石榴花艳羡嫉妒。
她嘹唱新歌,歌喉甜润,美妙的旋律,令人艳羡不已,她旋转起舞,双眸含情,云鬓微乱,眼神娇媚令人心动神摇。
欧若飞径直走近窗边的桌位,撩袍正坐,几个小厮上前沏茶倒水,殷勤巴结。
欧若飞分发几两银子挨个打赏。
李泰看着那迷人的舞姿竟出了神。
“咳咳!”欧若飞咳嗽一声。
李泰终于清醒,赶到桌边坐下。
“不会吧…你带我来嫖妓?!”
“噗…”欧若飞差点喷出茶水,放下茶杯,“美得你,我带你来发财!”
“哎!那个跳舞的一直在看着你…”李泰伸手点指。
欧若飞并不理会,看也不看,只是细细品味口中茶点。
不多时,一曲舞罢。舞者匆匆退出,那领舞美人凝目望着欧若飞,一颦一顾,恋恋不舍离开。
不多时,一个小厮走来,对着欧若飞送上一柄折扇,“客官,我们家姑娘有诗相赠…”
欧若飞看都不看,自顾自喝茶。
李泰伸手接了,展开折扇,眼前一亮,“这字真不错…”
接着朗声念道: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哇!这美人看上你了!”李泰顿时来了精神。
“你看啊,我居在高楼的深闺中,春光已经迟晚。长日里百无聊赖,连梳头匀面也很慵懒。这是空虚寂寞冷…”
欧若飞不理他。
李泰越念越来劲,“鸦啼莺啭,新愁无限。我与郎君花前隔雾遥遥相见,一见倾心而把情意暗传。情意绵绵,可待追忆,我拔下金钗去换回美酒,你我何不,对斟对饮,寻乐追欢,陶醉在这长满青苔的深院。哈哈哈……哈。”李泰笑着笑着撞见欧若飞冷峻的目光。
寒光凛凜,生生把那笑声压死了。
李泰吞了吞口水,正襟危坐,放下折扇。
“哈哈哈!赶快叫柳絮儿出来陪我喝酒!不然就烧了你这狗窑子!”
楼下暴喝声传来。
欧若飞抬眼盯住李泰,“你发财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