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门扉在寒风中悲鸣,《大胡笳》曲调一声声落在酒庐,小金鱼在黑暗中匆匆赶路,来到这弥漫着飞雪的大路。
酒市里的灯火渐渐稀少,只有枯叶乱纷纷,敲打着窗门。
空中传来惊雁的哀鸣,从那凄戾的叫声中,可以想象它们刚刚离开迷蒙的水面,正在迅疾地穿过寒云。
小金鱼低头赶路想着心事。
“我要去了…我…”
“你可以去…”欧若飞答道。
“我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铸剑山庄没有什么事可以隐瞒…”欧若飞从容说道。
“嘎啦啦啦…!”映入眼帘的火光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金鱼停下脚步。
金鑫钱庄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大大小小的马车载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马不停蹄,一连串地走入黑暗。
小金鱼翻入后园,远远地看见了她要找的人。
半暗半明的淡月在云中闪现,一位穿着绿罗裙的佳人,一树暗香疏影,紧锁双眉,满腔幽怨,独倚画屏。
那冲天的火光映得她的肌肤更加姣美,带着某种毁灭性的怨毒和凄历。
“主人…!”小金鱼翻身下拜。
那影子头也不回,痴痴地看着那火焰,“鱼儿…山庄情形如何?”
“回禀主人!山庄损失惨重…伤亡过半…”小金鱼低声回答。
那影子回过头,现出面庞,是楚佩兰。
“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小金鱼不敢抬头。
“很好…!很好…!很好!”楚佩兰喃喃自语,像是惋惜像是愤恨又像是庆幸。
“唔…!”
墙角里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发出呻吟。
小金鱼转头看去,猛然看见吴百万,此时的他四肢被切断,浑身鲜血淋漓,身下的积雪早已被鲜血染红,只剩下半条命了。
“…”小金鱼心下惊诧,转过脸不敢再看。
“哼…”楚佩兰注意到小鱼儿的恐惧。
“吴百万…你就要死了…还不肯说出那东西的下落吗?”
“我…我不知道……!”吴百万的脸陷在黑暗里,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那你对我没用了…”楚佩兰转过身,“小鱼儿,给我杀了他…!”
“…!”小金鱼立时起身,“是…!”
“啦冷!”她拔出黑色长刃,缓步走向那垂死的残废。
不经意间,她的手有些颤抖,她忽然发觉自己不敢下手,更不忍下手。
“呃…!”吴百万痛苦地晃晃脑袋,头一歪,死去了。
小金鱼垂下颤抖的手腕,“主人,他死了…”
“嗯…做得不错…”楚佩兰眼神犀利。
小金鱼调整了下呼吸,收起长剑,转身面对楚佩兰。
“主人,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时机到了,我就会通知你,你快些回去,不要惹人怀疑…”楚佩兰意味低沉。
“是…!”小金鱼松了口气,脚步极快,逃似地往外走。
“小鱼儿…”楚佩兰猛然出声。
小金鱼吓得一怔,赶忙转身行礼,“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楚佩兰微微一笑,“这些孩子中,你是最像我的,我也很欣赏你…可是…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更不要对少主有非分之想,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是人…!”
小金鱼的心似乎被扎上了几把钢刀,她忍住哽咽,“属下明白…!”
“那你就去吧…”楚佩兰轻笑说道。
“是…”小金鱼转过身,纵身跃入黑暗,逃离了这片恐惧。
“这丫头身上的味不大对头…”何德淼走出阴影。
“哪里不对?”楚佩兰转过眸子。
“我现在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她似乎…变弱了…”何德淼乱解道。
“你懂什么…柔弱才是女人最刚强的武器…”楚佩兰收回眸子。
“呜……”一阵流转千回的洞箫声远远传来。
楚佩兰面颊陡然变得潮红,“你先去吧…不要留活口…明天在老地方汇合…”
“知道了…”何德淼不敢怠慢,急匆匆闪身离去。
楚佩兰眼看四下无人,掏出一面精巧的铜镜,对着火光小心快速地收拾好妆容,她收好镜子,沉了口气,飞身轻飘飘越过墙头,向着那箫声的源头飞去。
弯弯的月芽儿,照见百花楼,娇小纤细,宛如盔钩,夜阑月西沉,雪光辉映。
东北面的台阶,残月妩媚,恰似少女的蛾眉。
蛾眉一样的月儿,被珠帘挡在窗外,玉钩般的月儿,透不进琐窗。
夜沉沉将尽,星稀稀将落,只剩下月光,迟迟疑疑地照进房门里。
残雪随风点点打落,枯枝残树在大雪中银装素裹。
楚佩兰的心如同火炉般炽热,站在雪地里,品味着那箫声,漫步走入阁楼,在白色的大地上,印下朵朵莲花。
“傲哥…”她看见那翠绿的袍子,轻轻喊了一声。
“唔…”箫声戛然而止。
唐傲转过身看见了她,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让楚佩兰有些不安。
“如何了?”他的声音带着怒意。
楚佩兰更不安了,“都办妥了…”
“很好…”唐傲不再说话。
“我…”楚佩兰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唐傲的眼神分明在逼问了。
楚佩兰的心被揪了一下,“我没有…”
“好,我来问你,赤衣卫的兵马为什么晚到了两个时辰?!”唐傲的怒气终于爆裂。
“我不知道……!”楚佩兰任性地转过身。
“你不知道?!”唐傲愤怒地拨转她的身体,两手按住她的肩膀,逼视着她的眼睛,“你心知肚明!”
“你在怀疑我?!你不相信我!”楚佩兰的心登时坠入了冰窟窿。
“哼…”唐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楚佩兰突然后悔了,她抱住唐傲,近乎哀求地说道“这次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调动不力,才让她…差点出事…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逼迫自己说出违心的话,如同拿着一把刀,一点一点割碎自己的心脏。
唐傲的怒意终于平息,“这次的事就算了,黑卫的事如何了…”
楚佩兰的眼神闪过一丝寒意,“每天都有人走火入魔,原来的一千人,现在只剩三百多…”
“不能再死人了!”唐傲眼神严厉。
“是…!”楚佩兰委屈地垂下眸子。
唐傲走近她歉疚地拢下她的发丝,“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有了这笔钱,今后的计划,便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这算不了什么…之后该怎么办?”楚佩兰低头暗自欣喜。
“我会慢慢告诉你…”唐傲说着,挽着她的手步入阁楼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