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大门关锁,荒凉的竹林异常安静。
她靠着窗户,含愁凝望冬日的夜空。
自从李泰去后,这里便一片寂静,再也看不到欢笑的踪影。
歌声乐声,也早已断绝,去追随那一去不返的风。
云雾笼罩的朦胧之月,不知人事已经变更,直到夜将尽时,还照耀着庭院。
在荒废的池塘中,冰花正相对哭泣,她们像暗暗伤感,冰珠如同泪滴,垂落白花。
“妙姐…”唐玉悄悄站在欧若妙身后。
欧若妙偷偷拭去眼泪,“你还没有休息…”
唐玉低头走近,“我担心他,睡不着…”
欧若妙压抑住自己,不让自己做出过份忧虑的神情,“他的伤势怎么样…”
唐玉抽了抽鼻子,眼睛含泪,“他的浑身上下多出烫伤,双手最为严重,手背的经络几乎烧断了…”
欧若妙背过身,眼泪滴落窗沿,“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唐玉:“我给他吃了药,他已经睡着了…”
“哦…!”欧若妙失落回应。
“为什么…”唐玉陡然发问。
“什么为什么…”欧若妙低声回应。
唐玉眼中含泪,“为什么这么多的苦难都要让他一个人承受…!!呜呜…!”
唐玉泪眼决堤。
“我…无法回答你…”欧若妙痛苦不已,“这是他的抉择…”
“是你…!是你!都是你…!把他害成这样…!”唐玉声音嘶哑。
“…”欧若妙无话可说,因为她突然感觉到,唐玉的话是对的。
“是…”
“你放了他吧…让他走…去哪里都可以,我求求你…”唐玉说着跪了下去。
欧若妙跟她对面而跪,“玉儿,我…!我…!”
“难道你真的要等到他死在你面前,才肯放手吗!!”唐玉大叫着。
欧若妙低下了头,脑海里回荡着父亲的话语,“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
“我…我答应你…!”
唐玉愣住了,“你答应了什么?!”
欧若妙哽咽了,“我答应你…放他走,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哪里…哪里都可以…”
“妙姐!我的好姐姐…!”唐玉破涕为笑,扑过去抱紧了她。
欧若妙的眼泪一线而下,落在了唐玉的肩膀,“能不能…让他把伤养好再走…”
“嗯嗯…!我会照顾他!他皮糙肉厚,伤好的很快的!”唐玉眼神迷离幸福不已。
“玉儿,谢谢你…”欧若妙埋下脸,没了言语。
院无风,冰凌垂,闺人昼寝。
闺人安静昼寝之际,起风,庭院枯条摇摆。
唐玉红润的手端起了盛有醋拌藕丝的小碗,小心夹起一块送进李泰的嘴里。
李泰舒舒服服地躺在吊床上,摇来摇去,他扎煞着两只缠满绷带的手,张开嘴巴,将那清甜冰凉的藕片吞下肚去。
藕丝长长地拉出丝线,微微飘荡。
唐玉俏皮地把藕丝的另一端放进自己的嘴里,含情脉脉地望着李泰。
李泰却不解风情地张开了嘴。
唐玉撇撇嘴,又夹起一块莲藕,塞进他的嘴里。
欧若妙站在门前伫立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李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唐玉突然开口了。
欧若妙打了个激灵,悄悄转了回来。
“离开?为啥?”李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唐玉低下头,拿着竹筷将碗里的藕块拨来拨去,“铸剑山庄发生那么多事情,一次比一次危险,我不想让你再受伤了…”
李泰弯下嘴唇做出个鬼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玉,“这么关心我?”
唐玉轻轻踹了他一脚,“我是认真的…”
李泰仔细观察着唐玉的神色,“不是又想找茬揍我一顿吧…”
唐玉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哪!我说了我是认真的…!”
李泰警惕地躺回吊床,“离开…去哪?”
唐玉顿时来了精神,放下小碗,推着板凳凑近了些,“哪里都可以呀!你喜欢热闹,我们就去京城,你喜欢看风景,我就带你回蜀地,你喜欢玩,我就带你浏览到处的名山大川…”
李泰心跳加速,“真的?”
欧若妙的心提了起来。
唐玉高兴起来,“当然是真的!我们一路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云游四海,多好呀…!”
李泰的眼睛放出了光,望着天花板出神,这又何尝不是他梦想中的武侠生涯呢?
“李哥哥…!李哥哥…!”唐玉摇醒了他。
“啊?”李泰回过神。
“你答应了吗?”唐玉满眼期待。
李泰有些犹豫,“铸剑山庄怎么办?”
唐玉有些怨怼,“这里有飞哥,你怕什么…”
李泰支支吾吾,“还是…”
唐玉皱起眉头,“怎么!”
李泰:“不行…”
“为什么?!”唐玉腾地站起,惊得李泰一震。
李泰低声宽慰,“哎呀,你不要急嘛,你这个脾气太急了…”
“为什么?!难道你为铸剑山庄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难道你就是天生的工具人吗?!”唐玉怒吼着迸出眼泪。
李泰:“我的事情还没做完…”
唐玉:“什么事情?!”
李泰:“我也说不清楚,我…还不能走…”
唐玉:“是说不清楚,还是不能说?!不想说!不愿说?!”
“我…玉儿,你听我解释!”李泰坐起身。
“我不听!你个笨蛋!蠢货…!”唐玉大叫着撞开门扉,冲出门外。
“哎!我还没吃饱呢!”李泰忧心大喊。
唐玉却早已奔得远了。
“唉…!”李泰长叹一声躺回吊床,他又何尝不想离开,奈何命运早已将他和铸剑山庄紧紧的绑在了一起,挣脱不得了。
神器,黑衙门,怪物,这一个一个的危险因素如同一个个隐藏着的定时炸弹,幕后轨迹层出不穷,波谲云诡,为了大局,他绝对不可以如此自私地一走了之,可是这些话,就算说出来,唐玉也不会听进心里去。
李泰心下苦闷,疲惫地闭上眼睛。
“吱呀…”
门扉被人关上了。
“玉儿…”李泰闭着眼睛开口了。
“对不起,我不能走…”
来人静静地站着默不作声。
李泰:“我刚来的时候,是阿妙救了我的命,也是阿妙无条件的信任我,支持我,我才能活到今天…这样的恩情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受一点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不必太过为我担心,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我都会撑下去!”
来人默默地坐在李泰的身边。
李泰:“谢谢你,这么多朋友里面只有你是真正为我考虑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蠢货,最好的明明在身边,我却不懂得珍惜…可是…可是…你们几个对我情深至此,我选择一个就会伤了另一个…我怎么能这么做,我怎么忍心这么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
李泰咬着牙流下眼泪。
“对不起…!我不能走…在我心里铸剑山庄已经是我的家了,在他们有危险的时候,我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我会留下!哪怕是死!我也会保护我的朋友到最后一刻!我发誓…!所以…!”李泰睁开眼睛,正看见欧若妙。
“…”李泰愣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欧若妙红着脸低下头,“玉儿走的时候…”
李泰面红耳赤,“哦哦…”
“你…饿了吧…我来喂你…”欧若妙端起小碗。
李泰木木地张开了嘴。
“谢谢你…”欧若妙微笑着,流下了幸福的眼泪。